第四一二章 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

“不能再搞了,再搞下去就麻煩大了。”盧榮芳放下手裏的報紙,一張俊臉寫滿嚴肅,向坐在對面正低頭品茶一盅老火靚湯的潘國洋說道。

潘國洋把嘴裏的湯水咽下去:“我無所謂,最多十幾萬身家,開市時你都已經作主全部高位拋出去,現在你話收手就收手嘍,不過報紙上登的那些消息,同你我有乜鬼關系?就算宋天耀與林家惡鬥,我們也只是趁機賺些小錢而已,不過看起來宋天耀也只是賺一筆就抽身,兆豐貿易不是最先拋股票的那個咩,憑他準備的手筆,這次他最少賺過千萬,最倒黴是那些前幾日才拿著鈔票急急入場的股民。”

盧榮芳用食指指尖輕輕戳了戳桌上的報紙,對面前的蟲草烏雞湯似乎沒什麽食欲:“他不是真的拋掉,不是,一定不是,記不記得在銅鑼灣鳥咀口時,我話我知道那家夥想什麽,然後興沖沖拉你去見他,就是因為報紙上講,年後鳥咀口那裏準備填海造地。”

“關他一個假發商人什麽事,填海造地向來是英國人的生意,輪到他來插手?何況他同什麽與英國人做生意,用假發廢料填海呀?”潘國洋不以為意地說道:“何況這次他在股市賺到的,比填海造地那些鬼佬恐怕賺的更多。”

“你等下,我翻翻記事本。”盧榮芳從自己隨身的手包裏取出個記事本,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跡,不時還有報紙上剪下來的新聞貼在上面,他這些年手裏的積蓄,都是靠在記事本上把各種報紙上發現的消息記錄下來,然後仔細分析後果斷出手才賺來的。

盧榮芳認真的翻找了一會,把其中一頁攤開說道:“找到了,鳥咀口這次填海造地,是面向全港公開,不向往次,都是英國人自己在香港會或者馬會包廂裏直接決定,也就是說,華人也有機會參與進來。”

“哇,報紙上的話你都信,報紙上仲說香港在英國治下,人人安居樂業,豐衣足食,結果還不是幾十上百萬的人縮在木屋區,連揾塊瓦片遮頭,飲杯凈水都做不到?英國人蠢呀,填海造地這種賺錢生意都會讓中國人參與?一定是隨口說來聽聽,好讓西方國家覺得香港在他們的統治下簡直是人間樂土,地上天堂。”潘國洋聽到盧榮芳的話,翻了下眼睛:“芳姑娘,你以前不是很少信報紙上的話咩?”

盧榮芳難得不嬉皮笑臉,認真的語氣向自己的死黨發問:“你眼中的宋天耀是乜鬼樣子?”

能與盧榮芳成為死黨,潘國洋並不是真正廢柴紈絝,他在香港政府部門工作,能在香港殖民政府謀一份清閑工作的,除了家中有錢有人脈打通關節,最主要也要真的有實打實的能力,潘國洋之前曾在悉尼大學拿到過行政與政治雙學位。

“乜鬼樣?”潘國洋回憶了一下自己見到,聽到的宋天耀,對盧榮芳說道:“宋天耀就好像是……就好像是條永遠不知饑飽,又狠又兇又蠢的野狗,這個形容有些粗俗,可是我覺得很貼切,他都已經很富有,可是卻仍然貪婪至極,他面前有頭大象,他不去想避開大象,而是想著把大象吃進肚子,至於會不會撐破他的肚皮,對他而言不重要,吃到嘴裏最重要,為此哪怕賭上命都在所不惜,這不是蠢咩,錢不是一次就賺完的,命卻只有一次,老天不會次次幫他……不過他什麽鳥樣,與我們有什麽關系,你也只是跑過去跟風賺些小錢而已。”

“我覺得你只講對了一部分。”盧榮芳撓撓略有些癢的鼻梁,把記事本翻開:“我覺得他是個徹頭徹尾把商場當作賭場的賭徒,而且賭性極大,一路走來幾乎每次都賭生死,不給對手活路,也不給自己活路,他最終目的不是想要利用林家的股票賺一筆,他是想要林家的地皮,林家有一座鵝頭山,他如果拿到手,就可以與英國人合作填海造地,一座山能提供填海需要的多少土石?英國人之所以這次允許華人參與填海造地,說到底是對香港前景不看好,擔心中國在朝鮮戰爭結束後武力收復香港,所以英國那些大洋行用填海工程來吸引華人接盤,華人出資做工程,英國人則能賣出工程套取鈔票,這樣隨時能在中國武力收復香港時提前跑路回英國。而宋天耀賭的就是中國打不贏朝鮮戰爭,或者說,賭的是中國哪怕打贏朝鮮戰爭,也不會派兵武力收復香港這塊殖民地,他準備與英國人合作,填海造地順便夷平鵝頭山!”

“賭輸了,他這種人同英國人眉來眼去,說不定到時會被中國當成漢奸打靶。”潘國洋聽完盧榮芳的分析,嘖嘖出聲:“你是說報紙上,林家與那個和安樂走私橡膠樹種的消息,是林家站到了中國一邊,而宋天耀為了奪林家的產業,投靠了英國人?如果真的是,那就真的是賭命,到時候收復香港,他的下場一定是同英國鬼佬逃去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