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六章 舍身成佛章玉麒?

章玉麒腳步有些虛浮的走進母親下榻的客房,至於老三章玉麟,強撐著悲痛已經先一步去安排把章玉良的屍體送去醫院太平間冷藏,籌備後事,沒有選擇與他一起回來,章玉麒知道,章玉麟已經怕的不敢在此時見章家任何人,尤其怕自己。

客廳內,章玉階的兩個妻子,李遂意,陳瑤芳,章玉階有實無名的女人,阿茵,自己的妻子崔秀英,老四章玉良的妻子鄺潔瑩,隨著章玉麒邁步走進客廳,把目光全都望了過來。

或有怨毒,或有仇恨,或有哀傷,或有絕望。

章玉麒面無表情的穿過這些目光,走到客廳正中的沙發前,慢慢跪下,把自己的頭輕輕伏在沙發上那個滿頭花白的老夫人腿間。

這是他們四兄弟的母親,把他們在喪夫之後獨自養大的女人,郭綆。

郭綆用粗糙如樹皮的手輕輕摸著跪在膝前的章玉麒,有些飄忽的聲音問道:“玉良,回不來了?玉階,也回不來了?”

她只說了兩個兒子的名字,就已經讓旁邊章玉階的兩個妻子,章玉良的妻子就扭過身去,嘴裏捂著手帕嚶嚶出聲。

“玉良不是大哥害死的,母親。”章玉麒把頭緊緊埋在自己母親的雙腿上,聽不出異常的聲音悶悶傳來。

這一句話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卻讓客廳裏神色各異的女人們都聽的清清楚楚,這一句話甚至讓章玉階的兩個女人,章玉良的老婆都下意識停止了哭聲,而章玉麒的老婆崔秀英則微微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此時跪在婆婆面前的丈夫。

章玉麒在母親面前親口說出章玉良不是章玉階害死的,不讓章玉階背這個黑鍋,出乎這些人的意料,在他們看來,章玉麒該做的,就是咬死章玉階害死章玉良,如今他已經暫時打理章家,再用這件事蠱惑母親郭綆,得到名正言順的支持並且使母親仇恨兄弟相殘的章玉階,儼然就能正式成為章家家主,就算章玉階真的出獄,也只是黯然老死的下場。

可是他進房間之後,跪在母親面前的第一句話,就為章玉階補救?不是章玉階害死章玉良,還能是誰?就房間裏這些女人來看,當然是章玉麒的可能性最大。

難道他是因為章玉良死掉,心生愧疚悔恨,所以準備向母親郭綆坦白?

郭綆如今已經年近六十,在戰後長子章玉階獨立支撐起章家之後,就早早吃齋念佛,再也沒有插手過章家的生意,而且如今章家做的藥品,地產等等生意,她也不懂,能在得知一個兒子身死,一個兒子入獄的情況下,仍然能硬挺的坐在這裏,已經是因為半生磨難,把這個老婦人淬煉的神經與心境都遠超其他女人。

“不知道怎麽了,聽了幾個媳婦兒說的玉階和玉良兩人消息後,我總是想起當年你在讀大學,需要學費,那時候日本人都打去了省城,擔心日本人的金票學校不會收,你大哥偷偷摸摸揣了銀元,跑出上百裏路,委托可靠的巡城馬幫你送過去。也總想起當年你們三個都在外,只有玉良陪著我在香港,我因為不識字,做小販時賣了些日本兵貼布告不讓賣的膠鞋和電池,被日本人抓走,是十五歲的玉良想方設法籌錢托人把我救了出來。還有老四留學歸來,你從廣州回家幫家裏做事,你們四兄弟重聚一堂,喝醉了酒,勾肩搭背跑去照相館請師傅拍照,跑去連卡佛洋服店,每人買一件黑色幹濕僂,黑色圓頂氈帽,醉醺醺走在大街上扮電影裏的上海灘神探,這些事仿佛就在眼前一樣。”郭綆用手撫在章玉麒的頭發上,雙眼完全沒有焦點,穿過身前的章玉麒,望向虛無。

郭綆沒有問章玉良到底被誰害死,也沒有和往日那樣動輒開口訓斥,更沒有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只是如同個絮絮叨叨的老人,訴說著當年章家四兄弟的往事,他們如何兄友弟恭,如何四人一心。

老人對章家生意已經不關心了,兩個兒子遭逢大變,已經讓她不知該如何去做,只能麻木的讓自己去努力回憶四個兒子當年的往事,來填充自己瀕臨崩潰的大腦。

她是個沒有見識的婦人,可是如今這種情況下,她卻知道一件事自己不能做,那就是章玉階入獄,章玉良身死,自己不能再逼得二兒子章玉麒出現任何差池。

章玉麒在母親膝前跪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慢慢起身,看向章玉階的三個女人,往日斯文和煦的臉上,此時刻滿堅定:“大嫂,我接下來,一定會盡全力把大哥救出來,整個章家只有他能扛的起,所有罪名由我來認,換我大哥出來,放心,章家不會垮!”

李遂意,陳瑤芳,阿茵都望向這番話說的斬釘截鐵的章玉麒,章玉麒又看向鄺潔瑩:“弟妹,老四無論在不在,我想母親也好,大哥也好,不會把你當作外人,老四做錯事,與你無關,你仍然是章家人,章家四房,該得到的,不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