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不能打

金牙雷一雙眼睛瞪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婁鳳蕓,幾乎冒出火來。

本來坐在他旁邊的顏雄,此時也已經站起身,臉色慘白,額頭鬢角之間,已經能看到一顆顆汗珠滲了出來。

“老頂,宋家欠了賭档兩百塊,我男人按規矩登門討債……”黑心華的女人婁鳳蕓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說了出來,沒有任何隱瞞,也不敢添油加醋,這個時候可不是洗清自己夫妻責任的好時候,最重要是要讓老頂清楚發生的一切,讓對方能更好的想出周旋對策。

如果沒有今日顏雄對金牙雷說的褚家準備開口,讓福義興進碼頭這件事,金牙雷知道黑心華不小心威脅了褚家秘書,一定站出來幫黑心華說一句,不知者無罪。

大不了照規矩賠錢,擺和頭酒。

反正福義興在褚家面前賠禮認錯,所有人都認為天經地義,不算丟臉,只要自己態度放得低,褚家一定大人大量,不會追究。

可是現在的情況是,福義興紅棍差佬雄用自己前程幫褚家二少爺扛了這一次,才換來褚家稍稍的示好,讓秘書宋天耀在太白海鮮舫今晚擺酒為顏雄踐行順便約談自己。

偏偏這時候,自己社團的草鞋黑心華得罪了宋天耀,而且已經不是威脅,差一點點就把宋天耀的親妹妹綁去九龍城寨賣掉?

金牙雷只覺得福義興那塊還未見過的碼頭地盤,已經飛走了,他皺著眉瞪著眼,只感覺一股心火朝頭頂撞來,手裏捏著一個青瓷茶盞猛然舉起來就想要暴怒摔下,突然,整個人又定在那裏,舉著那個茶盞看向地上跪著的婁鳳蕓:

“你剛剛講,爛命駒斬人時,你在場?”

“是,我在場,幾個兄弟護住我退開,才沒有被傷到。”婁鳳蕓不敢去看此時房間的任何一個人,頭垂的極低,只露出雪白一段脖頸從旗袍領口處探出來。

一雙露在旗袍開叉外的長腿,一段曲潤白皙脖頸,旗袍水滴領扣裏隱約可見的一小片胸肉,如果在平日,也許金牙雷,顏雄可能還會多看兩眼女人的姿色,可是今天,卻都沒了心情。

金牙雷重重吐了一口氣,不再理會地上跪的婁鳳蕓,對自己的貼身心腹阿樂叫道:“阿樂!馬上幫我叫幾輛黃包車過來,拉上兩位夫人,帶些貴重禮物,算啦,不要禮物,直接讓夫人準備四條黃魚(金條),把這個女人塞上一輛車,同我一起趕去嘉林邊道宋秘書家裏!快呀!再晚飯就要煮焦!”

阿樂推開門沖了出去,金牙雷站到婁鳳蕓面前,努力深呼吸幾下,讓語氣盡可能放緩:“這裏是我家,我說些不是老頂的真話俾你聽,能不能保住你男人,保住你自己,就看今晚你兩夫妻的運氣,吃些苦不要怪我,如果最後你哋兩個撐不住,我擔保你家人平安,不是社團不撐你,是你兩夫妻闖下大鑊,福義興實在撐不住呀!閻王好打點,小鬼最難纏,你現在得罪的,就是褚家的一只難纏小鬼。”

婁鳳蕓擡頭想要看向金牙雷,旁邊的顏雄卻已經忍不住,一腳狠狠踢在女人的下巴處,直接將婁鳳蕓踢的朝後仰去,翻了個跟頭!嘴唇都被顏雄這一腳踢裂!鮮血沿著嘴角淌了下來!

“撲街!我叼你全家祖宗十八代!”顏雄指著婁鳳蕓,臉色從最初的慘白已經變成鐵青,聲音中滿是毫不克制的殺氣:“你仲想活過今晚?我警告你,如果我的前途毀在你們這對濫賭公婆手上!我寧可五祖神像面前受幫規三刀六洞,五雷誅滅!今晚也送你全家歸西!”

顏雄從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就想找個天後廟跪在地上問一問天後娘娘,自己是不是今年天後廟前少燒了幾注香火,不然運氣怎麽這麽衰!

丟了探目的位置不說,現在福義興居然又有人得罪了宋天耀?把宋天耀的親妹妹差點帶走賣去九龍城寨?那自己與宋天耀這點兒交情豈不是全都作廢?就憑宋天耀那個談笑間把自己剝皮扒骨,自己還要幫忙數錢的腦子?想要讓褚孝信對自己產生點兒壞印象豈不是比吃飯還簡單?

沒有褚孝信的幫襯……顏雄已經不敢再想下去,沙頭角,全香港警隊最慘的駐地,熬一世?

越想越氣的顏雄還想要繼續追踢跌坐在地上捂著下巴的婁鳳蕓,毫無憐香惜玉的男人風度,卻被金牙雷一手拉住衣服。

顏雄看向金牙雷,此時眼中血絲湧現,他平日就不怎麽賣這個大佬的面子,不過是各取所需,此時看到金牙雷攔住自己,顏雄瞪著眼睛說道:“怎麽?大佬,你要護住她?我是福義興紅棍,教訓一個幫中四九不犯規矩吧?”

“不能打!”金牙雷是從四九-紅棍-雙花紅棍-坐館一路走來的,雖然年紀不小,但是手上功夫還在,此時叼住顏雄手腕微微發力,就讓顏雄半邊身子發麻:“不是我要護住她,這個女人,是宋天耀留給我們的台階,如果他要想動手,這女人不會出現在這裏,早就躺在爛命駒的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