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眾人狂熱的時候我冷靜

面對《華爾街日報》編輯的拷問,顧驁有理有據地分析:

“眾所周知,真理往前多跨一步,就會成為荒謬,任何理論都有它的適用範圍。我寫《創新者的窘境》的時候,固然是結合了我比較熟悉的幾個行業來分析,可惜很多讀者把它推而廣之到了適用於整個科技產業,這是不對的。

顛復式創新要想適用,最大的瓶頸就在於這個新興行業的覆蓋範圍。我們得預期,如果一項產品的成本大幅度降低、或者易用性和適用性大幅度提高後,未來其在全球的市場規模,能比目前的狀態有量級上的飛躍;

那麽,顛復式創新和代際超車才有可能。而如果上面這一點做不到,顛復式創新的代際超車就很難完成,或者至少只能做到改良式創新、新秀後來居上,而無法徹底滅掉原先的巨頭。”

埃德蒙·戴斯蒙德編輯微微敲了敲鋼筆,同時調整了一下錄音機,繼續循循善誘:“能舉個具體的例子麽?”

顧驁:“就拿我書裏的硬盤、遊戲機行業作為正面例子。這些行業為什麽能這麽玩?因為下一代同類產品幹掉上一代的時候,上一代的市場占有率,還不到全球有潛在使用欲望的人群的十分之一:

注意,我這裏說的是‘有潛在使用欲望’就夠了,而不是‘潛在客戶’。因為如果我用‘客戶’這兩個字的話,就容易產生盲區。比如在電子遊戲機每台售價至少300美元的時候,沒有一個市場調研者會把非洲某個‘恩希瑪’玉米糊都喝不起的小黑孩當成潛在客戶,因為他們太窮了,被無視了。

可是我用‘有潛在使用欲望者’這個描述時,喝不起玉米糊的非洲小黑孩就符合我的描述,他雖然窮得連百分之一台遊戲機都買不起,但你不考慮消費力問題,白送給他玩他還是很想玩的,而哪怕是這麽窮的人,在我們考慮顛復式創新時,也是應該被考慮的。

我們假設這世上有一部分女人和大部分老人、少部分孩子,是真的不想打遊戲,白送給他都不打。現在地球上有50億人口,那我們假設潛在想玩遊戲機的人口是30億。

如果雅達利在1983年的時候,就達到了1億台的市場存量,也就是按照至少一家三口計算,相當於覆蓋到全人類想玩遊戲機的潛在人口的10%以上,那麽按照我的理論,我就顛復不掉它了。

它最多只會被我超過,看著天鯤公司的股價市值比它高兩倍,三倍,五倍,但無論怎樣,舊模式不會被我徹底掃進歷史的垃圾堆。

畢竟新興換道超車的企業,要想把新進入的客戶,決定性地搶過來,那就意味著它至少要比行業的舊巨頭成本便宜至少砍半價以上,要有數量級上的價格或易用性優勢。否則,七八折的價格優惠,或者修修補補的用戶體驗,是不能畢其功於一役的。

按照這樣的算法,你的出現本身就讓這個行業未來的總想象力空間壓低了兩三倍,你要是沒有比現有巨頭十倍的數量規模優勢,怎麽可能碾壓?

現實狀態下,雅達利之所以有徹底死亡的空間,就因為它還沒覆蓋到‘全人類想玩遊戲機的人10%’的規模,它只做到了1%,所以我還有機會——

啊哈,這裏我也想跟地球上其他遊戲機生產商說一句,如果你們想跟當年我幹掉雅達利一樣幹掉我,那最好在我的天鯤成長到在全球有1億台以上用戶存量之前,就幹掉我。

目前天鯤的全球出貨存量已經是3000多萬台了,我再漲三四倍,你們就來不及了。到時候你們做得再好,充其量也只能超越我,而無法消滅我,然後就要跟我一起耗著,直到遊戲機這個品類整體被掃進人類歷史的垃圾堆。

有了這個分析,我想硬盤和內存行業沒必要再全盤贅述了,細節大家可以去看書,我們都直到,60年代末那波存儲器巔峰期的廠商,它們後來到死,也就只覆蓋了相當於幾萬台個人電腦規模的計算機存儲介質市場。

80年代初,PC電腦崛起前,死掉的第二波存儲器公司,他們只服務了幾十萬。接近百萬級的客戶。所以,存儲器行業的公司還能死好幾代,直到這類東西被幾千萬人用的時候死一次、幾億、幾十億人用的時候再死兩次。

當然,其中的少數企業能夠跨越代際的不連續面,算它每一代20個裏活一個吧,所需的決心都跟你在懸崖上跳到對面差不多大。所以扛過三代同類死亡活到最後也不是沒可能,直接乘就好了,扛過兩代算四百分之一,扛過三代算八千分之一。

個人電腦行業也是這樣,王安51年入行、56年正式完全獨立創業,到72年那次轉型,算是讓他進入了前5%的幸存者,所以他也享受到了紅利,以白手起家之身,跟IBM這樣的百年巨頭打得有來有回那麽多年。如果這次他還能跳過去,那他就會從20分之一的幸存者升級到400分之一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