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鷹派後遺症(第2/3頁)

所以一男一女吃飯,並不會引來同學注目。

葉紈其實很想找點兒溫馨的話題聊聊,但無奈高冷的面子始終拉不下來,以及高幹子弟的職業病發作,聊著聊著又回到了學習和工作上面。

“你最近有關心時事麽?”她用刀叉切了一塊燒鵝,細嚼慢咽地吃完後,用餐巾抹了抹嘴才說話。

“沒有,這不前陣子太關心時事、功課都落下了麽。忙著復習迎考呢。”

顧驁私下裏跟朋友吃飯,就沒那麽斯文了。雖然不至於嘴裏邊嚼邊說,但也沒講究到“說句話擦下嘴”的程度。

葉紈進一步壓低了音量:“你不怕戰爭提前麽?那篇《我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可是親自參與了的。”

顧驁確實不擔心,因為他知道歷史。

當然,僅限於結論。

至於前因後果、推演經過,後世的歷史課沒教那麽細。

所以他不求甚解地說:“我覺得至少也要過完年吧?越南人畢竟只是進攻柬埔寨,又不是直接進攻我們。咱肯定要多準備一下。”

葉紈急得微微跺腳:“你怎麽突然就這麽沒外交敏感性了呢!你知不知道,越南人推進得比我們預期快太多了!10天就攻下金邊!昨天部裏特地安排了一架波音707專機,把親王從包圍圈裏接出來——昨晚就住進東交民巷15號了。唉,也不知這次要在我國流亡多久了。但願仗打完就能回去吧。”

顧驁很想告訴葉紈:那位親王這次要流亡一輩子了,人家會在中國住滿40年。

但話到嘴邊,還是變成了:“但仗還是得過完年才開打,對吧?”

“結論是對的,但推導過程不對!”葉紈咬文嚼字地糾正,“關鍵是我們需要在戰前對美日訪問一下,展現姿態,仗不能白打。以如今的局勢,徹底消滅越南政權恐怕是不可能的。動兵的關鍵,是讓西方相信我們開放的誠意、以及與教條主義決裂的決心。至於你說的舍不得讓部隊過年的時候去廝殺,這都是次要的了——目前部裏已經安排了出訪行程,連首長都要在去美國日本的飛機上過新年,這是何等的為國為民。”

葉紈提到這一點,顧驁倒確實是肅然起敬。

這一年的春節,偉人是在對外訪問的飛機上渡過的,確實為國為民不辭勞苦。

不過,這種程度的反應,落在葉紈眼裏卻遠遠不夠。她忍不住追問:“你就不問問,你這次能不能撈到當拎包隨員的實習機會?”

顧驁:“不可能吧,上次是因為同時要安排出訪東歐十國,部裏人手不夠。這次是跟首長集中訪問美日,哪怕是拎包,我也遠遠不夠資格的。”

葉紈神色一黯:“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但其實,你這種剛剛樹了典型、趁熱打鐵的情況,本來也不能說完全沒機會。韓老師昨天來通知我跟去實習的時候,我還說自己不太夠格,為什麽不是你。她也很不忍地跟我解釋了,說你已經不適合這種‘鴿派’的任務了。我提前告訴你,也是讓你有個心理準備。下學期,你的實習工作可能會有大的調整,你千萬別跟其他人說是我告訴你的啊!”

“我沒太聽懂,能說詳細點麽?”

於是,葉紈就非常細心地解釋了很久。

……

國家培養外交官,大多是用樹典型、賣人設的方法,也就是把一個人塑造成強硬的鷹派形象,或者柔韌的鴿派形象。

只要這種人設讓國外的專業智庫分析人士信了,塑造工作就算沒有白費。

舉個通俗易懂的例子,就像《三體》裏面,人人都罵聖母表程心害了全人類——就因為她的軟弱無能,當了“執劍人”後卻不敢摁下讓兩個恒星系同歸於盡的威懾按鈕,所以地球完蛋了。

(沒看過《三體》的人,可以想象為冷戰時美蘇某一方掌握核按鈕的元首,在看到對方核彈飛來時,因為不忍地球毀滅而不還擊,導致自己祖國滅亡。一個性質。)

可如果真心分析一下,程心真摁了威懾按鈕,就是最好的選擇麽——顯然不是,因為她摁了之後,結果依然是兩個恒星系同歸於盡。

所以《三體》最該負責的不是程心,而是把程心選上去的無知大眾。

如果繼續是羅輯或者維德那樣鐵血鷹派形象的人當“執劍人”,讓三體人相信“這是一個敢拿兩個星系的滅亡來報復的狠人”,那戰爭一開始就不會爆發。

現實中,大家也經常可以看到美國人怎麽又換了國務卿了,如何如何。殊不知並不一定是後一任國務卿幹得比前一任好。

有可能只是一開始國家需要鷹派形象,那就上個鷹派烙印的國務卿。過兩年需要鴿一鴿,那就換個鴿的。

正如尤瓦爾·赫拉利所說:國家,民族,公司,這些東西最重要的不是構成其物質的物理實體,而是背後的“人類想象共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