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釣野伏

從韓婷那兒領了任務後,顧驁就開始全力以赴地準備。

反正78年的大學生也沒別的事情可做,又經不了商,努力學習也不算浪費時間。

不過,隨著揣摩的深入,顧驁才愈發意識到這事兒的難度有多大。

一開始,他想的投機取巧策略是:從國家後世的宣傳口徑中,找出種種解釋新事物時用的措辭和話術,用於論戰。

但他很快意識到,這些素材只能用於和諧一下內部氛圍,要唇槍舌劍駁倒洋人,人家就不認了。

洋人只認馬恩和烏裏楊諾夫的原教旨,國內各種“與時俱進”的思想、理論,人家根本聽都不聽。

所以未來要想駁倒阿爾巴尼亞宣傳部門,顧驁也只能回到原教旨著作上。

“不行,論讀馬恩著作,那些人是專業的,比我多讀了幾十年。我一個政治課考前突擊惡補後、都只考了70幾分的人,怎麽跟他們比?不能由著他們發揮,至少要圈定好戰場,然後故意示敵以虛,下套誘敵深入,這個論戰才有希望……”

顧驁絞盡腦汁,開始琢磨歷史上有沒有直接用原教旨挖坑的事跡。

琢磨了兩天,還真被他想起一個。

“誒!好像紀錄片《歷史轉折中的鄧偉人》上,就提到過一個事件,叫什麽‘七上八下’來著?貌似是說,通過《資本論》的原著,就能論證出‘雇傭7個以下工人的小手工業者,不屬於資本家’。不如就拿這個論點,先披露一些國內的現狀,示弱於敵、然後直鉤釣魚好了。不過,這就需要有媒體方面的人配合了。”

顧驁正在琢磨怎麽找媒體資源配合。

卻沒想到一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外援,主動撞了上來,不經意間補足了他的短板。

……

這是國慶節後的第一周,星期三。

當天下午課後,顧驁正在寢室裏查字典、苦讀德語原版《資本論》和《費爾巴哈與德意志古典主義哲學的終結》,卻迎來了一組訪客。

“嚴老師,你怎麽來京城了?來來來,沒得說,一定要好好招待。故宮去看過了麽?恭王府玩過了麽?都還沒呢?不急,我們學校食堂只要錢,不收肉票糧票,隨便點。我先帶你吃頓好的……”

把來客讓進寢室,顧驁一溜煙說了堆客氣話。

原來,來訪者正是當初跟顧驁一起復習迎考、還點撥了他語文和政治課的嚴平。

“別別,千萬別臊我,大家都是學生了,喊名字就成。”嚴平很謙虛,他如今是武大中文系的大二學生,在顧驁這個外交學院的面前,可是絲毫不敢托大。

顧驁也不拘泥:“那就先說正事兒吧,我能配合的一定配合。”

嚴平便開門見山:“其實還是關於你上次‘在國產制氦機項目上做出重大貢獻’的先進事跡。《文學月刊》登了之後,又被省委宣傳部一位同志看見了。他們覺得報道側重不對,所以這次就拍了這位徽省日報的劉記者來重新采訪。其實她才是今天的正主兒。我就是我爸托關系後,掛名實習的,加上我還算了解情況,就跟著撈個出差機會。”

嚴平說著,指了指身邊那位30歲不到的女記者。

顧驁暗暗腹誹:這幫宣傳口的人,戲還挺多。半年前是《文學月刊》的蔡記者,現在又換了個省報的劉記者……

不過表面上,顧驁還是滿面春風地跟她握手:“劉記者好,幸會。不過,已經采訪過的事跡,再炒冷飯,真的沒問題麽?畢竟是半年前的舊聞了。”

劉記者的回答倒是很幹脆:“這有什麽問題,我們調查過了,令尊所在的錢塘制氧機廠,暑假裏在制氦機項目上又取得了新的重大突破,我們這時候再來跟蹤報道一次,算不上炒冷飯。”

顧驁一想也對。

首先,半年前那次采訪時,制氦機項目並未完結呢——當時只是完成了分步制取。

而從分步驗證,到工業化量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直到暑假快結束的時候,老爹和秦輝廠長才正式完成了工業化量產的原型機。這時候,顧驁的事跡如果再翻出來講一講,也是沒問題的。畢竟是涉及一號工程的重大項目。

後世造三峽工程的時候,不也是連續十幾年、年年有贊歌、有喜報的麽。

當然,如果顧驁僅僅是一個天才科研少年,那這事兒可能也就罷了。

但他既然成了外交學院首批入學生,地方上的宣傳部門肯定也要考慮到他未來的前途,只要注意到了他這個存在,就可能考慮花花轎子人擡人,結個善緣。

這就是進外交學院的好處了。

因為哪怕你進清華,別人也不知道你能不能100%進中央部委,那幹嘛提前趁你沒發跡先示好投資呢?

想明白了這一點後,顧驁又隨口笑問:“既然暑假的時候就知道這些了,為什麽現在才來采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