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3頁)

"真這麽想!省委怕也是這意思吧?"王進的正題顯現出來了。

"省委怎麽想,我不知道。不過我個人嘛,倒是沒有這個想法。個人服從組織嘛,哈哈,是吧?還是不想的好。"程一路把桌子上的文件稍稍攏了攏,望著王進,"剛才衛東書記也征求了一下我的意見,我明確表態我不到政府。"

王進的臉色由剛才的稍顯尷尬,向一種明亮過渡了。他使勁地抽了口煙,站起來道:"一路書記最合適。最合適啊!"

程一路沒有應聲,王進說:"齊鳴同志這次換屆,應該……"

"哈哈,哈,快了吧。誰清楚?"程一路將話頭繞了過去。

王進知道再纏著程一路,也不會纏出什麽名堂來的。早在省委辦公廳時,王進就聽說南州有個程一路,城府極深,在南州兩次大的官場震動中,不僅僅沒有被牽連上,而且還獲得了提升。一個官員的才能,在順境中往上,並不是什麽太大的本事;可是在逆境中還能往上,那就不同於一般了。程一路就是這不同於一般的人中的一個。到了南州後,王進一直與程一路保持著距離,遠距離地觀察一個人,絕對比湊近了看更真實。因為湊近了看到的,是修飾過了的;而遠距離看著的,卻是本色的。程一路的本色,就在於他的通透的藝術,說穿了,就是靈活而有原則的技巧。這技巧,並不是天大的秘密,很多官場中人都知道。可是能一以貫之地堅持著,除程一路外,王進很少能見到了。

王進將煙頭慢慢地放到煙灰缸裏,然後問:"一路書記晚上有安排吧?如果行,我們一塊。我那邊省民政廳的一個副廳長過來了。"

"啊,是吧。晚上就算了吧。"程一路伸了個懶腰,說:"有點累啊,不比你們年輕人了啊。"

這句話王進聽著喜歡,就笑笑,"真不行,我就過去了。"

程一路送王進到門口,桌上的手機震動著。他打開看看,是劉卓照,自己的老戰友,前年換屆時,劉卓照一時糊塗,在選舉上做了些手腳,結果被處分了下,從湖東縣委書記調到黨校當副校長。黨校是中國特色的一個特殊機構,副校長中,常務副校長是副廳,其余副校長卻只是正處。能保留劉卓照的正處級別,當時程一路就費了不少心。本來,程一路對劉卓照的賄選也是有想法的,可是後來一了解。他本人並不知道,是湖東縣的一個副縣長在操縱著的。程一路在齊鳴面前反復地做了幾次工作,又讓劉卓照主動到齊鳴書記面前檢討。最後事情的處理,應該說不是太好,但也算是比較好的了。劉卓照到了黨校,仿佛一夜之間就從南州官場上消失了,從此變得沒了聲音。黨校地處市郊的山區,劉卓照幹脆連家也搬到那裏了。這兩年來,程一路只是在每次黨校開班前,去作報告時才能見著他。用劉卓照自己的話說就是:想通了,這裏也是桃花園哪!

這會兒,劉卓照突然打電話來,一定是有事了吧?

電話一接通,劉卓照就道:"一路啊,晚上過來,到我這桃花園來喝兩杯。怎麽樣?啊!"

"到你那去?有什麽好事?這麽興奮。"程一路有些驚詫。

"當然有好事。你來了就知道了。"劉卓照說得很神秘,程一路便問到底什麽好事啊,劉卓照說:"這個保密,你一定要來。不然,可別怪我……"

程一路哈哈一笑,"好,我就沖著你的保密過去。六點,準時到。"

"這就對了,團長嘛!等著你。"劉卓照掛了。

程一路坐下來,心情卻不太平靜。劉卓照喊他一聲團長,讓他心裏的五味瓶子,又開始翻騰了。當年一同參軍的戰友們,有的已經走了,像馮軍,吳蘭蘭;有的這些年一直杳無音信。他當市委秘書長時,還參加過幾次在南州的戰友的聚會。當了副書記後,事頭也多了,更重要的是原來一直樂於組織聚會的馮軍不在了,劉卓照又躲在他的桃花園裏,聚會的機會就沒有了。有時半夜醒來,他真的有夢回軍營的感慨。是啊,人生最美好的二十年都放在軍營裏了。那是烙印,一輩子最深刻地烙在心上。

想到這,程一路站起來,走到窗前。香樟樹在風中緩慢而沉靜,如同多少年的的歲月,緩慢而沉靜的流逝著……

齊鳴書記打電話來,說他有事回省城了,請一路書記晚上參加一下政協的聯誼活動。程一路停頓了下,齊鳴知道他大概是另有安排了,就道:"也好,我請宜學同志參加吧。"

張宜學是宣傳部長,在之前,他是南州市政府的秘書長。從前年開始,按照中央要求,市縣兩級實行常委負責制,只設立一個專職副書記。這樣,副書記的權力進一步加強了,常委們說是分工負責制,但是,還得經過副書記這一關。副書記少了,這唯一的專職副書記就更加突出。張宜學分管宣傳,但這個人在政府當了多年的秘書長,似乎被秘書長工作的方式和套路套住了,當了常委宣傳部長後,做事還是喜歡看臉色,在大主意上缺少主見。這一點,和同樣是出身於政府秘書長的程一路相比,區別太大了。可見,一個人的為官風格,不在職位,而在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