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威遠老總田詩銘到了南州。程一路參加了歡迎他的晚宴。田詩銘依然是談笑風生,程一路不知道田詩銘是否清楚吳蘭蘭已經去世了。在北京期間,沒有人提到過田詩銘,也沒看見田詩銘。在吳蘭蘭生命的最後日子裏,田詩銘仿佛是黑板上的一行字,被擦得幹幹凈凈,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了。

但是,程一路知道。因此在南州再見到田詩銘時,程一路的心裏總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有些疼,有些恨,有些無奈,有些悲涼。

齊鳴書記對外商的關注,是超乎了想像的。用他自己的話說,南州將來的發展,不是看我們,而是看這些外商們。田詩銘的投資在不斷地增加,最近,威遠南州工廠的招工工作也全面啟動了。

從種種現象上看,威遠項目都是前途無量的。方良華在班子經濟務虛會上,總結威遠項目時,用了四個字:又快又好。這同中央的經濟發展方向一致,可見威遠的位置了。程一路卻總是有些異樣。從第一次接觸威遠,到去香港,一直到現在,他都有些不同於別人的感覺。看著田詩銘厚厚鏡片後的眼睛,他總感到那裏面有更深的意思,有更多的文章。

酒喝到了高xdx潮,不知誰開頭說到了如今的色情業。

田詩銘拉著長腔道:“小姐哪,如今是經濟發展的標志。哪個地方小姐多,紅燈區多,經濟就發展得快。相反,連小姐都不來的地方,經濟怎麽發展的哪!”

方良華笑著,說:“田總這是奇談哪。不過,可能也是從實踐中得來的真理。”

“當然得羅。有一道小姐謠,不知各位有興趣聽聽如何?”田詩銘說著,並沒有等大家說話,就拿出手機念了起來:

小姐妹,別流淚,挺胸走進夜總會;

陪大款,掙小費,不給國家添累贅;

爹和媽,半生苦,老來待業很淒楚;

弱女子,當自強,開發身體養爹娘。

做美容,隆豐胸,中外功夫都學通;

練內功,學口技,風情氣質巧相配;

跳探戈,走四步,各種喜好要對路;

會矜持,巧放縱,把握時機才讓弄;

多撒嬌,少貧嘴,揪準口味要油水;

很舒服,也勞累,拉動內需創外匯。

誰敢講:沒地位,昨晚我陪書記睡!

我的客,都要票,不是領導哪能報?……

“好了,好了,別念了!”方良華打斷了還正在津津有味地念著的田詩銘。

田詩銘停了,尷尬地笑笑。大家繼續喝酒。程一路喝得少,但是,也盡到了意思。在這樣的場合,一個市委副書記,是不能失了基本的風度的。何況市委一把手也在,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喝上幾杯的。

“來,程書記,我敬你哪!”田詩銘卻湊了上來。

程一路看了看田詩銘,忽然覺得吳蘭蘭的影子一晃,趕緊道:“好,好,喝吧。”

田詩銘喝完酒後坐著,問身邊的方良華,“你們的趙市長啦,怎麽老是見不著呢?”

“啊,趙市長出差了。”方良華答道。

程一路聽著,心裏卻想現如今這些外商們也不得了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高。一到一個地方,見了局長,還要見市長;見了市長還要見書記。地方上要發展經濟,這是新的增長點。因為新,因為需要,所以就寵著。越寵外商們就越往雲層裏爬。可不,這田詩銘到了南州,還以為是省長、是書記呢。唉!

酒席過後,田詩銘請大家喝茶。程一路說身體有些不太舒服,先告辭了。

方良華秘書長陪著齊鳴書記,一道到灑雪園喝茶。這是一處新開的茶樓,田詩銘說:“很古典,很浪漫。也很美羅!”

一進去,果然是不同於一般的茶樓。環境好,而且安靜。

田詩銘點了鐵觀音,說要讓齊鳴書記和方良華秘書長,喝點正宗的南茶。齊鳴說:“這鐵觀音溫雅溫總最喜歡喝。方良華聽了,也不說話。一會兒出去打通了溫雅的電話,請她過來。溫雅說正好在南州,二十分鐘後就趕來。

鐵觀音的用茶方法很講究。不像南州當地的喝茶風俗。南州人喝茶,喝的大都是當地的雲霧茶。用茶杯,放上茶葉,然後用沸水沖泡即可。這種方法最簡單,也最沒有藝術,更無所謂茶道可言。鐵觀音的飲法就花樣多了。先要洗凈茶具,以專用茶具泡茶,第一道湯不飲,第二道湯開始,方算正茶。而且,這泡茶的從始至終,都是二八佳人,全憑著一雙纖纖玉手。好茶美色,三五至朋,也可算是一道風景了。

方良華看著,對齊鳴道:“較之於鐵觀音的飲法,我們平日裏喝茶,只能算是牛飲了。這才是喝茶的藝術。”

齊鳴端著小茶杯子,抿了一口,微微地皺了皺眉,旋即又長長的舒了口氣,“這確是好茶,微苦而曉甘。好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