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張敏釗案件宣判了,張敏釗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據說一開始是準備立即執行的,但考慮到他最後階段認罪態度較好,而且又有立功表現,便判成了現在這樣子了。

程一路知道這個消息後,第一時間打電話給張曉玉的嬸嬸。嬸嬸在電話裏沉默了很久,才說了一句話:“沒死就好。”

嬸嬸這句話說得有份量,也有委屈。程一路清楚,在張敏釗家,嬸嬸從來都是一個不問事的人,家中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張敏釗做主。張敏釗案發後,嬸嬸承受了巨大的壓力,來自社會的,來自親戚的,來自新聞媒體的。最後只好一個人跑到了鄉下。一個女人,在這樣大的變故前,內心的苦疼自然是彌漫而沉重的……

程一路安慰了幾句,又給張曉玉發了個郵件,告訴了她這件事。張曉玉一直為叔叔的生死擔憂。在郵件中,程一路說:如果真的覺得距離太遠了,共同的話題太少了,或者真的張曉玉在澳洲有了新的朋友,他是同意離婚的。他不是那種把女人當作囚籠裏的鳥兒的男人。只要張曉玉需要自由,他隨時都可以還給她。不能給張曉玉一個完整的家,這本身就是一個男人的失職。

雖然郵件裏這麽寫了,但程一路的心裏還是有些疼痛的。站在書房的窗子前,九月末的南州之夜,已經有微微的涼意了。

第二天早晨,程一路剛到辦公室。嶽琪就笑哈哈地過來了。她剛從北京回到南州,給程一路帶了一條紅色的領帶。程一路拿著領帶,不知是要還是拒絕。因為他早就聽說過,一個女人送男人領帶,是別有用意的,是想緊緊地牽著這個男人的心。

嶽琪見程一路猶豫著,笑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不就是一條領帶嘛,想那麽多幹嘛?我是在王府井看到的,覺得你戴著合適,就賣了。沒有其它的任何意思,你可別用心啊!”

“那倒沒有,這領帶挺好的。我就覺得,讓你這麽大老遠地帶過來,不太好意思吧。這樣,什麽時候有空,我請你喝茶。”程一路邊將領帶折好邊說。

嶽琪卻將領帶拿了過去,說:“先試試,看看怎麽樣?也試試我的眼光。”說著便要將領帶往程一路的脖子上戴。

程一路趕緊制止了,“這樣吧,我回去試吧。明天戴過來,你一看不就知道了?”又從嶽琪的手裏拿過領帶,迅速地放到抽屜裏了。

嶽琪笑笑,說有事先走了,牌坊街用了程書記的法子,釘子戶撥了,可是平整和三通都還要人,煩著哪。

程一路也笑笑,再次道了謝。嶽琪走後,程一路端著杯子,朝窗子外的香樟樹看了看。香樟樹的葉子濃得有些陰色了,或許是九月末的陽光從側面照射著的緣故。深深淺淺的,像一大片堆起來的水……

葉開在門口喊了聲程書記,進來說他有點私事,如果程書記上午不出去的話,他想請個假。程一路說我以為有什麽大事呢,去吧。我要用車,再從辦公室調。

正說間,手機響了,是老首長。

程一路立即一激靈,道了聲:“老首長好!”

老首長的嗓子有些蒼啞:“一路啊,有件事本來我不想告訴你的,可是,想了想還是說了好。”

“什麽事啊?”程一路有點緊張了,“是……”

“是蘭蘭的事。”老首長道。

“蘭蘭?蘭蘭怎麽哪?”程一路急著問,手上的筆滑到了桌子上。

“蘭蘭病了,是癌。剛剛做了手術,可是很不好。醫生說怕……”老首長哽咽了。

程一路的心一下子揪到了嗓子眼上,鼻子一酸,“怎麽?上次在香港,還是好好的。”

“其實早就發現了,那丫頭死心眼,一直拖著。等到現在,來不及了。”老首長停了下,程一路聽到對面的擦眼淚的聲音,“如果你有空,就來北京看看她吧。當然,沒空就算了。”

“我一定去的。”程一路想也沒想,就答道。

老首長似乎很高興,“那好。蘭蘭還不知道,要是知道你來,她一準高興。她心裏這幾年一直有你。唉!”

放了電話,程一路呆坐在椅子上,突然想流淚。

二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見到吳蘭蘭時,吳蘭蘭還是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兵。那時,吳蘭蘭就像一只綠色的小蝴蝶,在程一路的眼前和心裏飄蕩著。後來,因為老首長,他們接觸得多了。再後來,兩個人成了一對令戰友們嫉妒的情人。可就在他們即將結婚前,吳蘭蘭卻意外地與另外一個男人走了。

程一路當時也痛苦過,也恨過吳蘭蘭。可是,等到自己也結婚生子後,便淡忘了。去年,吳蘭蘭卻應南日集團的邀請,到南州來投資。他們再一次相遇,此時,吳蘭蘭已經與那個男人離婚了。獨身的吳蘭蘭,眼神裏滿含著對程一路的期待。程一路只好遠遠地回避了。然而,在南州的一次酒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