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4/7頁)

高玉正將剛裝滿水的壺,放到鐵支架上。放好後,捋了捋頭發,道:“我們推薦了杜書記,可是杜書記不領情啊。是吧,程書記?”

“就是,這可寒了一大批幹部的心哪!”

杜光輝聽著,只是笑笑。程書記的話,半真半假。不過,後來的推薦結果,卻說明了大部分人是推薦了杜光輝的。但是,杜光輝看著炭火,心裏卻在想:時立志書記為什麽要出面來給幹部們發短信呢?而且,在短信上,不是讓幹部們推薦他時立志,卻偏偏來推薦杜光輝呢?

時立志這個人,杜光輝接觸得並不多。他是紀委書記,辦公雖然在一個大院子裏,可是彼此很少走動。一來因為工作上接觸本身就少,二來杜光輝是個掛職幹部,自身就不太喜歡交際。跟時立志見面,只有三種情況:一是上下班時正好碰見,點點頭,或者說上幾句不痛不癢的話;二是開會時見到,無非也就問問好;三就是在個別飯局上相遇。時立志話不多,臉色似乎總是繃著的,就這形象,倒還真像個紀檢幹部。杜光輝跟他接觸最密切的那一段時間,正是礦難發生之後。縣紀委參與了礦難的調查。時立志對礦難的處理,就杜光輝的印象,自始至終都沒聽到他的具體意見。總體上看,杜光輝覺得這個人存在著有些像個影子。當然,這僅僅只是杜光輝的想法。也許在其他人眼裏,時立志完全不是這個形象了。

高玉見杜光輝呆著,就道:“杜書記在……”

“我在想時立志時書記,我一直對他不太了解。”

“時書記吧?你不了解就對了。”程書記道,“他一直在桐山,可是桐山沒有多少幹部真正了解他。這個人城府深,探不到底。上一輪常委換屆,他當時是人大辦公室的主任,誰都不會想到他要進入班子。結果出了怪了,他不僅僅成了縣委委員,還高票成了縣委常委。後來又成了紀委書記。那一次選舉,我和高鄉長都還不在現在的位置上,所以也沒能參加黨代會,但就我們所知,他在會前也是忙上忙下,推薦了其他的同志。結果,被他推薦的人沒上,他自己倒上了。這個人,內心裏城府深哪!”

“領導是要嚴肅,可是,我就很少看到像時書記這樣的領導。”高玉說,“基本上不讓人接近。”

杜光輝這下有些明白了,時立志玩這個把戲,不是第一次了。他玩得巧妙,在一個下派掛職的幹部身上,做起了文章。了得啊!了得!

雖然心裏想著,杜光輝嘴上卻沒說。

雨聲,不斷地傳到屋裏來。高玉看看表,十點多了,就提議大家休息:“這山裏的夜冷,杜書記,多蓋點被子。”

杜光輝“嗯”了聲,程書記在邊上打趣道:“我們高鄉長也知道關心人了,哈哈!”

一夜無夢。雨聲中,杜光輝竟然像平原上的莊稼一般,憨厚地睡了一大覺。他自己也覺得奇怪,怎麽就睡得那麽踏實呢?平時他可是經常失眠的。而這一夜,他沉得像一片土地,安靜得像一棵茶樹……

天一亮,雨就停了。太陽從東山上踮著腳尖,望著窩兒山。炊煙和人聲,慢慢地開始籠罩。鄉村的氣息,掛到被雨水沖涮得更加清亮的山野之上了。

回縣城的路上,高玉突然問杜光輝:“杜書記,時書記那麽推薦你,或許是另有企圖吧?是不是為了嶽……”

“這個……不太清楚。也不能猜測。”杜光輝道,“反正他是打了招呼了。至於動機是什麽,沒有必要再去追究。何況我也不想……”

“不過,杜書記,我覺得你還是太……縣級工作的復雜,我覺得杜書記還是太理想化了。”

“是嗎?我就是個理想主義者嘛!”

全縣的慰問結束後,已經是臘月二十六了。再過三天,就是農歷的除夕。杜光輝前兩天回了一趟省城,黃麗回來了,一個人,但是她並沒有回家。朱少山的家也在省城,春節期間,他在家裏過。黃麗就在賓館裏住。黃麗要接凡凡過去。凡凡卻不願意。黃麗只好找杜光輝,請他做孩子的工作。杜光輝接了電話也很生氣,但是想想黃麗畢竟還是孩子的媽媽。再怎麽著,血肉親情還是在的。雖然法律上,他們已經不再是夫妻了,然而,曾經的歲月和過去的情感,也不可能徹底地消失了。他想找凡凡好好地談一回。可是剛一開口,就被凡凡給堵回來了。凡凡說:“爸爸,我知道你要跟我談什麽。這有必要談嗎?媽媽如果回家,我可以。但是,讓我到……爸爸,我能願意嗎?”

“那……爸爸尊重你。不過,媽媽既然想見你,就讓她……”

“我不是說不願意見她。”凡凡淚水下來了。

杜光輝遞了張紙巾,嘆了口氣,打電話給黃麗,說:“讓孩子過去住,是不太可能的,也不現實。你得替孩子想想。這樣吧,真要見,你請他出去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