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6頁)

"宮頸。"女醫生簡單地說了兩個字。杜光輝一時蒙了,再一想,女醫生應該是少說了一個"癌"字的。在醫院裏,很多醫生都這樣說,怕的是"癌"這個字眼太刺人。

莫亞蘭,莫亞蘭啊!杜光輝出了過道,卻沒有馬上上電梯。他坐在邊上的長椅上,心裏突然湧出一股特別的悲涼。他想起當年莫亞蘭在大學時,那可是全校數一數二的校花。而且她不是一朵隨便招搖的校花,而是一朵帶著刺的,讓人感到無比冷寂的校花。她外表的冷寂,使她的美麗顯得更加高貴。心性高傲,最終也讓莫亞蘭走上了一條不為很多人接受的情感道路。在杜光輝的心裏,莫亞蘭永遠是潔凈而典雅的。可是現在……

一個沒有生育的女人,也會得宮頸癌?杜光輝坐了足足有十分鐘,才上了電梯。到了十一樓,他先是在床位牌前看了看,那些字寫得很小,猶如天書。杜光輝基本上認不出來。他只好問邊上的護士:"請問,莫亞蘭住哪一床?"

"莫亞蘭?32床。"護士的語氣是典型的職業語氣。

杜光輝謝了護士,找到了32床所在的病房。他沒有馬上進門,而是站在門外,透過玻璃,看著32床。床上躺著一個人,正在輸液。長頭發,面朝窗子,從躺著的身形,根本看不出來是誰。但是那長頭發是很像莫亞蘭的。莫亞蘭從大學時代開始,就一直留著長頭發。杜光輝曾在一首詩裏寫過:"你黑發的瀑布輕輕飛揚/飛揚著我的憂傷……"

在床前,坐著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看樣子,是專門護理的。杜光輝輕輕地推開門,走到床前,問道:"這是莫亞蘭……"

"啊,是的。她剛做了化療,睡著了。"女人擡起頭,望了杜光輝一眼,問:"你是?"

"我是她大學同學。"杜光輝朝莫亞蘭看看,雖然睡著了,臉色蒼白,但是,那種冷寂還是掛著。她的眉頭擰著,似乎正將所有的痛苦,也一並地擰進去。

女人又盯了杜光輝一眼,杜光輝道:"請問你是?"

"我是護工。她請的。"女人說著,把被子掖了掖。

杜光輝鼻子一酸,他忍著,沒有流下淚水來。他招呼女人跟他一道出來,在病房門口,他問女人:"她一直一個人?"

"是啊,一直一個人。一個月前手術時,也是我陪護的。最近每次來化療,都是我來陪她。怪可憐的,一個女人家,怎麽家裏就沒一個人來呢?也沒見人來看望她。我問她,她也不說。心情似乎也不太好,醫生說這樣的心情,不利於恢復。唉!"

"啊……"杜光輝嘆道,"她家在外地。大概是不想讓家裏人著急。我們這些同學,她也瞞著。你辛苦了。一次化療要幾天?"

"三天。昨天晚上才住進來的。"

杜光輝讓女人進了病房,自己跑到醫務室,打聽了下莫亞蘭的病情。醫生說情況不太好,關鍵是發現得太晚了,而且病人的情緒也不好,心理壓力大,恢復得不是很理想。"你是她?"醫生問。

"同學。"

"你們這些同學啊,最好多來些,多勸勸她。關鍵是信心與樂觀。"

"唉!好!"杜光輝答著,回到病房。莫亞蘭已經醒了。護理的女人大概把情況跟她說了,她正撐著往起坐。見杜光輝進來,她似乎也沒驚訝,只是慘然地一笑,說:"你怎麽來了?我猜就是你。看我現在這樣子……"

"快別說了。"杜光輝鼻子又是一酸,眼淚差點就要出來了。他忍著,問:"亞蘭,這事怎麽不早說?目前感覺還好吧?你看你,唉!你啊!"

莫亞蘭望著杜光輝,大眼睛裏,少了原來的閃爍與興奮,而是一層沁涼與感傷。她用手掠了掠頭發:"光輝,你們也都忙。另外,這病也沒必要……何必讓大家都跟著受罪呢?人生誰不得病。有時啊,想想得病也好。什麽都放下了,一了百了。其實未必就是壞事。我本來連治療都不準備做的,後來想想,總還得努力下。努力了,也就踏實了。也許一個人靜靜地離開這個世界,比讓大家都跟著拖累,更適合我。"

"你啊,還是老樣子。不準再說這樣的話了。有病就治,積極配合,這才是最好的心態。我剛才問了下醫生,你這屬於早期的。手術加化療,再調整好心態,效果會很明顯的。"杜光輝又道:"你看凡凡,現在不是恢復得挺好的嘛!"

"我知道。"莫亞蘭說著,臉竟微微地紅了下。

杜光輝又說:"昨天黃昏時就看見你了,是在醫院的門廳前。晚上打電話問了李強,然後又問了程飛虹。程飛虹說你病了,我心裏就……亞蘭哪,我準備把在省城的同學都發動起來,大家輪流來陪你。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