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4/6頁)

酒後,簡又然他們出去唱歌了。杜光輝沒有去,一是他心裏有些郁悶,二是擔心凡凡。回到家,黃麗正好打電話過來,說她從海南直飛北京了。在北京可能要呆兩天,那裏有個客戶,一定要見面談合同。杜光輝沒好氣地告訴她,自己明天就要回桐山了。

那凡凡呢?黃麗問。

我哪知道?杜光輝答道。

唉,你再等兩天吧,就兩天。黃麗說著,杜光輝說你就別問了,玩你的去吧。然後“啪”地掛了電話。坐在沙發上,杜光輝的頭有些發疼,大概是晚上喝了幾杯酒的緣故。他起身倒了杯水,咕嚕地喝了下去,然後就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等他醒來,他看見一只毯子正蓋在自己身上。一定是凡凡在他睡熟後蓋上的。杜光輝擡頭看了看窗外,幾粒寒星正釘在遙遠的夜空上,顯得清冷而孤寂。

杜光輝突然想到家鄉平原上的那些星辰。那是些一直亮過他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時光的星星。它們是溫暖的,也是純潔的。是親切的,也是掬手可摸的。就像在頭頂之上,就像在樹枝之上,就像在門前的水塘裏,就像在平原上晃動的霧氣裏,那些星辰,如同一個個在平原上行走的靈魂,他們停在村莊上,停在社屋裏,停在每一個平原人的夢境中……

可是,現在……一切已經那麽遙遠了。

人到中年,所有的事情這時都齊嶄嶄地跑到了跟前。以前忽略了的,以前耽擱了的,以前不以為然的,都一齊過來。它們像一個個孩子,在你面前和你爭奪每一分一秒的時光。只有在這時,你才猛然感覺到時間太匆促了,真的太快,一轉眼,就是中年了。中年是人生從絢爛走向寧靜的最後時光。所有要噴發的,所有要表達的,所有要成就的,都會讓這樣的時光變得緊張而充滿煩惱。更重要的是,所有以前都不願面對的,這時必須認真地去面對了。

孩子,妻子,家庭,工作,情感,等等,等等。仿佛一根根細細的繩索,糾纏著,綰結著,運動著……

杜光輝站在窗前,想起了莫亞蘭的眼淚,自己感到了臉上的兩行冰涼。

早晨起來,杜光輝送凡凡出了巷道口,叮囑凡凡中午回來用微波爐熱一下飯菜,晚上爸爸會回來的。等他回到家,車子已經來了。司機說他昨晚上就過來了,是葉主任讓他過來的。說今天上午杜書記還有活動。杜光輝說那你辛苦了。上了車,就一路奔桐山了。

司機姓池,這是一個很少見的姓。這人快言快語,以前是部隊裏的,轉業到地方上也才幾年。一路上,盡說些笑話,說到一些段子,比如“這年頭就流行喝晚茶,看晚會,結晚婚,娶晚輩,道晚安,拜晚年。”其中的一個段子讓杜光輝很有感觸,叫《滿江紅、歲月》:

揮手告別昨天,都不平凡。天天加班,忙又何堪?飯局轉戰,幾人鐵打硬漢?春節到而戰猶酣。運籌來年,南征北戰,千斤重擔,還須氣定神閑!到如今,年齡這般,只應低頭向前,莫管道路短長。老幼皆須負擔,事業正當艱難,公也難,私也煩,打起精神呈笑臉。但願勞逸相兼,莫忘身體在先,不管這年那節,飲酒注意深淺。別問這官那銜,還是順其自然。

這個段子真個地把人生的許多感觸都抒發出來了。杜光輝聽著,嘆了口氣。

池師傅接著道:“杜書記還不知道吧?黃龍飛喝酒喝死了。”

“黃龍飛?”

“就是糧食局的那個副局長,晚上跟幾個下面糧站的人喝酒。喝著喝著,頭一歪,就走了。才四十七歲。”

“啊!”杜光輝想這酒也真能害死人,他好像看見明晃晃的酒了。

“還有,聽說琚縣長要……”

杜光輝感到這個司機話也太多了,但是,他又覺得聽起來也無妨。他沒有做聲,池師傅繼續道:“傳說年前琚縣長找到省裏去了。”

這件事情杜光輝清楚,是他陪著琚書懷一道跑省的。除了跑了省財政、省水利、省發改委等幾家省直部門外,琚書懷一再要求杜光輝陪他去找一下歐陽傑部長。杜光輝也不好不同意,就帶著琚書懷去了。歐陽傑部長正好在家,琚書懷把桐山的情況和杜光輝在桐山掛職的表現簡單地匯報了下,然後很委婉地提出了想動一下的想法。歐陽傑部長沒有作任何表態,而且,杜光輝感到歐陽部長似乎對他貿然地帶人來找有些不太高興。兩個人在歐陽部長家只坐了不到半小時,就離開了。臨走時,杜光輝似乎看見琚書懷將什麽放在了門口的櫃子上。但是那是什麽,走在前面的杜光輝並沒有看清。

現在真的是信息化時代,這件事情,除了琚和杜,再知道的就是琚的司機了。可是,杜光輝沒有想到,傳出來的消息是琚書懷要動了。可見世間上的很多事情,其實都是烏有,只是大家傳著傳著,便傳得似乎真實的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