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5頁)

路越來越陡,有些地段人必須拉著路旁的樹藤,才能往上行走。高玉一直走在前面,她長期工作在山裏,對這樣的路,習慣了。只是杜光輝,雖然早晨出門時,他特地換了雙運動鞋,但是,這山路的狹窄和雪後的滑溜,是他不曾預料到的。好在小王時不時地拉上一把,有時候高玉也回頭牽一把。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看見了從山巒間升騰起來的藍色的炊煙了。高玉說:“到了。杜書記累了吧?”

杜光輝笑笑,說:“還好。不過,這路也真的……”

時局長和小王都在不斷地喘氣,特別是時局長,畢竟是年齡大了些,一張臉喘得通紅。高玉笑道:“時局長看來也是缺乏鍛煉,以後幹脆就到這窩兒山來。幾次一走,身體立馬變好。哪還像這麽喘氣?”

“也是,也是。再過兩年,退到二線時,我可真的過來啊。不知道你高鄉長要不要?”

“要,一定要!”

小王突然哈哈一笑,說:“時局長這是在打高鄉長的主意了。你難道不知道高鄉長至今名花無主?”

“哈哈,反正她說要了。你就別管了。”時局長說著,杜光輝卻扭頭看了眼高玉。高玉雖然看起來還年輕,但至少也有三十好幾了,怎麽還是名花無主?是看不上別人?還是沒有合適的?或者……杜光輝沒有來得及多想,高玉已經在前面往山沖裏走了。

炊煙越來越近,藍色的炊煙讓杜光輝想起了自己的老家。那是北方大平原,炊煙升起,一片寧靜。小時候,杜光輝就喜歡看著炊煙發愣。他總是想:那炊煙到底升到了哪裏了呢?是到了天上?還是到了別的什麽星球?老人們說炊煙最近還回到了土裏。這杜光輝就不懂了。炊煙明明白白是升到天上的,怎麽能再回土裏?難道它能彎曲地下來?找一個他看不見的地方,再鉆入地下?

炊煙就是故鄉,這是詩人的語言。杜光輝上大學時,第一次離開大平原,離開他看慣了的炊煙,他禁不住流淚了。父親說:“娃啊,流什麽淚啊?能走出去是好事。記著炊煙,就記著了自己的家。”到大學後,他熱愛上了詩歌,他寫的第一首詩歌,就叫《炊煙》。寫完後,他讀給同寢室的同學聽,他們說:“太真實了,太真情了。好詩。”那詩後來畢業時還被一個同學重新寫到了杜光輝的紀念冊上。

這窩兒山的炊煙,也是藍色的,不過因為山,這炊煙顯得並不是太高。但杜光輝還是從炊煙裏聞到了鄉土的氣息。那是從童年就開始濕潤他的氣息,那是他骨子裏的氣息,心靈裏的氣息……

又走了半個小時,一大片村莊呈現在了眼前。

高玉說:“杜書記,到了。”

下到村頭,村裏的幹部們正在挨家挨戶地檢查雪情。這裏前兩天有幾戶人家的房子倒了,幸虧發現及時,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村支書是個高個子的中年人,看起來也很體面。高玉介紹說:“這是縣委杜書記,這是村裏的黃支書。以前在部隊,現在一邊在山外做生意,一邊幹支書。”

杜光輝握了握黃支書的手,問:“既經商又當村幹部,這……”

時局長在一旁說道:“現如今農村裏當幹部的人少了。全縣這樣兩頭兼著的,不在少數。山外都這樣,何況山裏?好在農村裏事情也越來越少了。不然……”

“關鍵還是留不住人。這黃支書也是鄉裏做了很多工作,才同意當支書的。不過,這人還能幹。窩兒山的每項工作,都還不錯。”

“我有什麽能幹?只是沒辦法而已。沒人幹,我是黨員,又是轉業軍人,我不幹,說不過去。”黃支書說得實在。杜光輝卻聽得難受。他一直在省裏,雖然平時也偶爾到縣裏走走,但對村級班子建設目前這樣糟糕的情況,他真的還是第一次聽說。他皺了皺了眉,高玉說:“杜書記可能聽得不是太高興。不過,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村幹部沒有幹,鄉幹部卻多得像一窩蜂。”

“唉,是啊,我到城關鎮抗雪。早晨一上班,院子裏都是人,他們笑話說是點卯。點完了人就走了。要幹事的時候,就再也找不著人。這是機構改革不徹底的原因,應該想辦法破解啊。”杜光輝一邊下坡一邊說,就進了黃支書的家。

山裏人家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幹凈。這黃支書的家也一樣,幹幹凈凈的,看著讓人清爽。坐下後,高玉對黃支書說:“別舍不得了,就把你們家最好的茶拿出來,讓杜書記嘗嘗我們窩兒山的茶葉,到底是什麽滋味。”

黃支書說當然可以,茶還有幾兩,他小心地保管著,就等著杜書記這樣的貴客來。說著,進了屋,拿出個小茶葉筒,仔細地打開,裏面又有一層小筒,再打開,才是包著的茶葉。杜光輝伸頭看了,茶葉並不像它想像的那麽好看,型有些散。高玉大概看出了杜光輝的疑慮,道:“這是窩兒山茶的特點,不好看,但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