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5/7頁)

看著丈夫痛苦不堪的樣子,汪若虹除了嘆息與難過,也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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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突然決定,陽城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馮開嶺調任陽江市委副書記、常務副市長,陽江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調任陽城市委副書記、常務副市長。

換屆前夕的這種組織調動,傳遞的信號非常明確:馮開嶺將出任陽江市下一任市長,陽江來人則接替丁松的市長職務。一番風雨之後,馮開嶺有驚無險地實現了他的仕途升遷。未能在陽城直接晉升雖說多少有點遺憾,可是,能到陽江易地提拔,不僅不算吃虧,而且還讓他撿了一個大便宜。

陽城與陽江,兩個同屬省直轄的地級城市,前者地處江北,雖說幅員、人口都超過後者,但比之地處江南的前者,經濟總量卻遠遠不及,在全省排名更是差距不小。從某種意義上講,馮開嶺由陽城調至陽江,算是糠籮跳進米籮。更為重要的是,陽江政壇環境一向很好,市委、市府等幾套班子配合默契,關系也很融洽。因此,十多年來,陽江黨政主要領導大都得到提拔重用,現任省委、省府班子裏,就有好幾位曾在陽江任過書記或市長,甚至還有兩位陽江官員,被派到西部、東北邊遠省份擔任省長。由是,省內有句順口溜流傳甚廣:做了陽江官,等著朝上躥。

那個曾經摩拳擦掌與馮開嶺競爭的張大龍,弄了個狗咬尿泡空歡喜——免去市委副書記職務,擔任人大常委會黨組副書記,副主任一職等待來年人代會選舉。年輕的副市長秦眾,則如願被任命為陽城市委常委,離常務副市長只有兩個月之遙。

知道馮市長調動的消息時,黃一平已經在黨校上了半個月的班。

那天,正好黨校有一期學員結業,黃一平和後勤處一幫人忙著搬椅子擺座位,準備為學員拍結業照。

來到黨校後勤處,暫時還沒有給他分工。處裏總共六個正式工作人員,一個處長兩個副處長,其他還有兩個主任科員。他的被保留的所謂的正科級,其實也就相當於主任科員,說白了就是一般工作人員。聽處長話裏的意思,處裏的所有工作都有固定分工,目前不宜拆開重新調整,只有等一個老同志馬上退休了,他負責的門衛和綠化這兩塊,才可能交給新來的黃一平。

“我剛來正好學習學習,有無分工沒有關系,領導讓做什麽我一定不講價錢,保證圓滿完成。”黃一平向處長表態道。

處長緊盯著黃一平看了半天,感覺他語氣、表情都很誠懇,不像有什麽情緒,這才放心地笑了,說:“好好幹,你還年輕。再說,黨校待遇其實不比你們市府機關差,在這兒工作並不吃虧,多少人頭削尖了還擠不進來哩。”

黃一平知道,處長說的也是實話。市委黨校地處西郊,得益於連續不斷的在職培訓和學歷進修,這些年掙了不少錢,不僅校園建設得不錯,教學樓、辦公樓、宿舍樓都比陽城大學強,體育館等附屬設施也非常齊全、氣派,據說教工福利待遇也很好。最主要的是,這邊的人雖然層次不是很高,特別是後勤這一塊接觸的人大都比較粗俗,多是些燒飯、掃地、看門的農民工,可到底沒有機關那麽復雜、費神。因此,黃一平以一顆落難之心坦然面對,逼迫自己慢慢適應這個環境,但凡見到有什麽雜事就主動幫忙。這不,看到處裏幾個同事在搬椅子,他也上來加入其中。

談論馮市長調到陽江一事者,是組織部一個處長。眼下準備拍結業照的這個班,是他們主辦的鄉鎮黨委書記專修班。

聽說馮市長調走的消息,黃一平感覺有片刻的眩暈。生怕自己聽錯,他又有意往那個處長身邊湊了湊,他們果然還在討論那個話題。於是,黃一平的腦子裏立即陷入一片空白,原本往外搬的椅子居然又搬了回去。

“怎麽會這樣?原來是這樣!”他不停地反復念叨著這兩句話,就好像面前有個人隨時準備接受他的責問。

處裏有個同事看他表情怪異,馬上上來關切地問:“黃秘書,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黃一平搖了搖頭,趕緊找個沒人的角落倚墻靠著,靜靜地呆了足有半個小時。他感覺,內心深處正有某種東西在慢慢垮塌,無聲無息卻撼天震地、撕心裂肺。

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

很快,馮開嶺調離的消息正式見諸於報紙、電視,隨之傳得滿城皆知了。而這一切的一切,都與他形同天壤、遙不可及。

那幾天,沒事的時候,黃一平常常一個人發呆,猜想哪些人此時會圍繞在馮市長身邊,哪些人正在忙著設宴為馮市長送行。在那些充滿溫馨、熱情洋溢的餞行宴席上,那些送行者一定會敬很多酒,說很多恭維、感激的話,對馮市長的高升和無限光明的前途表示最熱烈最衷心的祝賀。而另外一些人,則會勸馮市長少喝一點,甚至爭著幫他代酒。那個馮市長哩,照例會很有風度地端起酒杯,字斟句酌地說著回敬的話,眉間那個川字裏寫滿了得意,右腮那塊咀嚼肌滾動得神采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