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第2/3頁)

董柳的另一個關注點就是我,家裏的一切都是從我這頂帽子中來的,這個她明白。若有人想搞我的名堂,她比我還激動,激烈,拿出來的主意總是帶有致命的殺傷力。她說丘立原跟我不是一條心,早晚是個禍害,要想辦法把他擠走。說了很多次,我都接受這種看法了。她還有個擔心就是怕我有外遇,說:“你現在是個熱包子,我得守著這個熱包子,別被別人搶去了。外面的女人,誰可以跟你從筒子樓住起,住上那麽,那麽,那麽多年還不跳起來,我就把你讓給她。她想吃現成的,那我也沒有那麽大方。包子還是我烤熱的呢。”又說:“你到今天不容易,可別因為作風問題丟了烏紗帽。”我說:“有作風問題的人也不止一個兩個,你看見誰丟烏紗帽了?”她馬上要哭了似的說:“那你的意思是你要犯錯誤?你起意了,都為自己找到理論根據了!真的有那一天,我就抱著一波跳河去,你別怪我沒良心!”我笑了說:“怎麽中國的女人搞了幾百年還是這一套。”她鄭重其事地說:“你以後少跟莫瑞芹來往,你一提拔她,別人都說那個傳說是真的,連我都會說的。”我說:“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要開個側門也不會找她,她兒子都十多歲了!”董柳馬上跳了起來:“那你的意思是兒子十多歲你就沒興趣了?那我呢,我一波也十多歲了!好的,你嫌棄我了,你一下子就暴露了自己的活思想,你想找年輕的漂亮的!男人們人到中年,有三大幸事,升官發財死老婆,三條你只差一條了,只可惜我一時又死不了。”

從那以後她就特別注意打扮自己,化妝品買了一大堆,都是高档的,一天到晚對著鏡子把各種早霜晚霜往臉上抹,在眼角揉了又揉。每天臉上的作業要做兩次,沒半個鐘頭完不了。我說:“董柳你把鏡子照穿了,你也回不到十八歲去。”她說:“知道你們男人總惦記著十八歲,哼!”又說:“我化妝是給自己看的,不是給別人看的,你別自作多情。”一個星期三次,她把黃瓜皮貼得滿臉,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有一個多小時,又買了什麽霜一天兩次抹在胸前,後來幹脆弄了一種中藥塞在乳罩裏面。我說:“幹什麽呢?我也沒說你不好。”她說:“我不信你的,你們男人誰不知道?電視上說做女人挺好,挺好,都是被你們男人逼出來的。”

快到春節了,我為怎麽去見馬廳長犯了愁。和董柳去吧,馬廳長把那點不高興擺出來,我也下不了台,今天我還有必要去看那個臉色?和廳裏幾個人去吧,那又太公式化了,成了場面上的交待,也對不起馬廳長,畢竟沒有他就沒有我的今天啊!我對董柳說:“你今年去不去看沈姨?”她說:“去,不去她在心裏不會罵我白眼狼?”我說:“人在人情在,下了台還要別人真心記著自己,那不現實,我退休了我不敢抱這個幻想。”她說:“你不去反正我是要去的,你做了那麽多對不起人的事,我聽沈姨怨幾句也是應該的,我就打算受一點委屈。”她這一說倒鼓起了我的勇氣,我受點委屈也是應該的,反正也不會把我的帽子摘掉,怕什麽。

春節那天我和董柳帶一波去了。董柳要買古漢養生精,又要買紅桃K。我說:“人家學中醫的,你買點水果還實在些。”就買了一箱進口蘋果,把別人送的好酒提了兩瓶。去之前我給卞翔打了個電話,問問馬廳長近來的情況,知道他最近不怎麽出門。這加重了我的思想負擔,馬廳長情緒消沉,我就是罪魁禍首了。

沈姨開了門似乎吃了一驚,說:“池……池廳長來了。”我拱手說:“還是叫我大為。我今年拜年這是第一家,我也只拜這一家。”馬廳長坐在那裏淡淡地說:“我們這裏還有什麽好拜的?”董柳馬上說:“今天是我們全家來拜年,過兩天他們廳裏還要來的。”一波拜了年就去找渺渺討論下期考初中的事去了。馬廳長說:“聽說池廳長你的工作搞得不錯?哈哈。”這話真不好聽,可我得聽著。董柳說:“他那一點東西都是馬廳長調教出來的。”馬廳長說:“我那樣教了誰嗎?”沈姨碰一碰馬廳長,說:“老馬在家裏窩久了,脾氣也變壞了。”馬廳長說:“我變了嗎?我天天在寫東西,這半年多我清閑了,不操那些閑心了,一本書也快寫完了。要是我這麽多年都不操那份閑心,我十本書都寫出來了。”我說:“誰不知道馬廳長是全才?左右開弓,行政科研都是一把好手!”馬廳長說:“你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哈哈!”他這一說,我像被剝開了一樣,心裏真有些不好意思。馬廳長說:“我們這些人都被歷史淘汰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大江就這麽東去。”我想著今天真來得窩囊,聽了這麽一串不陽不陰的話。馬廳長說:“我閑著無事,胡亂謅了一個對子,哈哈哈!”說著一指墻上。我擡頭望去,寫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