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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到很晚她才走了。她走了我才想起還沒有給董柳打電話呢。走到服務台我又轉了回來,覺得打這個電話吧,也不是那麽迫切的事了。

一連幾個晚上孟曉敏都到我這裏來說話,她來晚了點我心中還怪不自在的。這天說著話兩人都有點興奮,她仰著頭,神采飛揚的樣子。在興頭上她說:“以後我怎麽叫你,我不願叫你什麽處長了,處長處長的,又不是辦公室,把氣氛都敗壞了。”我說:“那是什麽氣氛呢?”她說:“氣氛就是氣氛,別問什麽。”我說:“為什麽不能問?”她說:“這要問你自己。”我說:“聽不懂!”又說:“我比你爸爸就小了那麽幾歲,你看著叫吧。”她輕輕說:“你別占我的便宜,好嗎?”我說:“那我們不討論這個問題了。”她說:“非要討論,喂,池大哥,我真叫了!”又搖頭說:“還是叫你大為順口一些。”又說:“大為,我想求你一件事,你為難就算了,不肯幫忙也算了,你能不能想辦法把我調到城裏去?你看我在這個地方,怎麽呆得下去?”我說:“山清水秀的,城裏哪裏有這麽好的空氣?”她說:“你不願幫忙就算了。”又說:“可能我讓你為難了,這事也不容易,不是什麽人都能辦到的。”她將了我一軍。我想這幾天難道我又入了一個圈套不成?我指了她說:“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她說:“你要這樣說,那我就不說了。我也不是碰上一個人就求他的,一個人哪怕我求他,我也挑得厲害呢。”我說:“有條狐狸尾巴也沒關系,你直來直去地說,也很好,繞得厲害,我反而沒情緒。”她說:“我什麽也沒說,你說我說什麽了?”接下來氣氛有點不對,她就走了。

整個晚上我的心情都像在夜中浮著。一個在家中呆久了的男人,對外面的風景似乎已經麻木,反正那風景與自己無關。現在突然推開了一扇窗子,看到風景近在咫尺,才發現自己對那風景的渴望原來那麽強烈。孟曉敏激活了我心中的某種情緒,某種需要,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過的需要,而她又是一個具有想象空間的女孩。第二天她沒按時來,我忍不住就去了舞廳,她果然在那裏。她說:“我想著你會來的。”她很自信,她相信自己的魅力。我說:“我想著你也會來的。”跳情調舞時我有一種把她摟緊的強烈沖動,還是忍住了。在這裏留一段情,算什麽回事?黑暗中她說:“大為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我躲避著說:“哪方面怎麽樣?”她說:“你知道我想問什麽。”我說:“好。”她說:“一個字就把我打發了?”我說:“你掂掂這個字的分量,拋出去能打死只狗,這個字我可不輕易給一個人的。”她幽幽地說:“等半天等來一個字。哪方面好,你說。”我說:“哪方面都好,工作態度好,對人也挺熱情,我是領導就要給你評優。”她說:“我不想聽這些話,你留著作報告說吧。”我說:“該說的我又不敢說。我真說了你敢聽嗎?”她馬上說:“你以為我也是膽小鬼?”我說:“你不是,我是,我是。”她不再說什麽。因為孟曉敏,我在溫湯一直呆滿了半個月,她再也沒提調動的事。走的前一天晚上她來找我,進了門用身子遮掩著,把彈子鎖按上了。當時她咳嗽一聲想掩蓋那“哢嚓”的一響,但我還是非常清楚地聽到了,心中一驚。她說:“真的明天就走?”走到桌邊,把小說放在桌上,“書還給你。”似乎是不經意地把窗簾拉上了。我笑了一下,她也笑了一下,房間裏這就有了一種特別的氣氛。我裝作對這種氣氛沒有理解,說:“給我送行來了?”她坐在椅子上,身體微微前傾著,望著我一聲不吭。我不著邊際地說了幾句話,覺得很不對勁,與氣氛不協調。我說:“誰今天給孟曉敏吃了啞藥?”她望著我笑一下,仍不做聲。她那麽一笑,我感到自己講那些話都很虛偽,幹脆說:“你今天怎麽不說話?”她說:“說什麽?再說什麽,那是多余的。”我不敢接她的話,就會意地笑一笑,點點頭。這一笑就揭穿了最後那一層薄紙,我也有了膽量,把手似是而非地輕輕招了一下,想看她如果理解這個信號,就會把手伸給我。她果然抓住了我的手,出乎我意料地,一躍而起,一頭紮向我的懷中,說:“我都鬼迷心竅了。”

我們接吻,一個長吻足有半個小時。我沒有想到唇舌之間竟可以傳達那麽豐富細致而有層次的感情。松開來她喘氣說:“我以為你要把我吸了進去呢。”我說:“不知道這是不是吉尼斯記錄?”她說:“這是我的初吻,不騙你。我怎麽把初吻給了你,我真的鬼迷心竅了。”我說:“我犯錯誤了,犯了小錯誤,還想把錯誤再犯大點。”她在我懷中說:“怎麽都隨你,你只把最後那點東西給我留下來,誰叫我鬼迷心竅了呢?可以嗎?”我說:“留下那點東西就留下了想象的余地,也好。”於是我知道了女孩的皮膚原來可以如此的柔嫩光潔,這是一種非常陌生的感受。我說:“我要是孟曉敏就好了,我就可以天天白天晚上摸自己,抱自己。”她頭伏在我懷中不動,我說:“把頭轉過來,我想喝杯酒了。”她轉過來,我在她酒窩中深深地吻了幾下。她說:“大為說真的你覺得我怎麽樣?”我說:“漂亮,美,有想象的余地。”她撒嬌說:“你說好聽的騙我,把我當小孩吧。說真的!”我笑了說:“你漂亮是真的,你是小孩也是真的。”我原準備自己搭車回城的,但想著要在孟曉敏那裏派頭一下,就給大徐打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