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第2/2頁)

陸續有論文寄到中醫學會來,我把論文都復印了幾份,送到各個評委那裏去。有個別評委不能令人十分放心,我就向杜院長馬廳長匯報了,由他們去做工作。評委是他們精心敲定的,他們的意圖當然能夠得到貫徹。我跟小方又在金天賓館見了幾次面,把每一個細節都作了精心的安排。一等獎的人選定了,二等獎就要考慮其他一些重要人物,不然就無法擺平,擺不平就難免要起風波。於是按照同樣的遊戲規則,把二等獎三等獎也定了個大概。今年的評獎升級了,這個信息不知怎麽傳了出去,各路神仙都在活動。有人從地區縣裏跑到省城來,提了煙酒到我家,向我打聽評委的人選。我說:“我怎麽會知道,我只是個辦事的。”他們不信,我就說:“看我住的地方,像個決策的人住的?”他們想想也有道理,才信了,說:“哪怕評個三等獎也好啊。來求人吧,跨進這個門也要點勇氣吧。不評個獎就難評職稱,老婆孩子都交待不了。你們在上面不知道下面人的難處。”對付他們我有個現成的辦法,就是把自己發表文章拿出來給他們看,說:“我的文章級別也有這麽高吧,我如果被評上了,你們應該有希望,我沒評上,那可能就是競爭太激烈了。”他們走了,我把煙酒提著送他們下樓,心裏想著這些人,說起來大學畢業也這麽多年了,真可憐啊。這個世界是強者恒強,大小通吃,一路吃過去,吃了魚還要吃蝦,能吐一點骨頭屑出來,就是很有良心了。這些人抱著並不存在的希望跑到省裏來,他們是被說的人,哪裏又會有獎評到他們頭上去?我心裏有點不舒服,但想到我不來安排,也會有別人來安排,事情並不會有第二種結果,就釋然了。說到底這是一個操作的年代,操作的過程非常繁復,動機卻很單純。操作的目標就是要讓別人出局自己入局,最後出局的就是那些弱者。白貓黑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管它什麽貓呢。操作只講結果,而不能講原則講公正,也不能講人格講良心。沒有足夠的心理承受能力就只能扮演一個失敗者,無人同情,說他好是有氣節,說他不好那是傻,是豬,都是一種說法。於是操作大師們一個個應有盡有,春風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