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市長死了(第5/17頁)

除了覬覦著市長位子的人暗自高興之外,就是沒有資格競選市長的一些人也感到高興。這其中的道理說起來並不復雜,官場中的位子就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往往的,一個重要崗位空缺了,如果從下面補一個人上去,就會引起一連串的反應,隨之而來會帶來一大批人的升遷。比如說,王市長死了,假若從副市長中產生一名市長,那麽就會空出來一個副市長的位子,有可能就會從各部委各局中產生一個副市長;假若某局局長當了副市長,副局長就有可能當局長,科級幹部中就會產生出一名副局長;科長當了副局長,副科長就可能當上科長;副科長當了科長,資深的公務員就可以當上副科長……這就好比一個鏈條,連起了官場中的一切職務,牽一發而動全局。自然,有人暗自慶幸也就不足為怪了。這當然也說明了一個問題,大家都想進步,沒有當上官的想當官,當了官的還想當大一點的官。正因為如此,才使這個社會充滿了競爭與活力,也使這個世界變得如此豐富多彩。

蘇一瑋平時很少到市委來,原因不是別的,主要是王天壽與關天宇的關系比較微妙,這讓他這個常務副市長也很難辦,如果處理不好,就會得罪人。所以,他除了工作上的事非得來匯報,他就來,不需要他來的,就由王天壽去匯報。如果他往市委這邊跑得太勤了,王天壽肯定會對他有看法,倘若哪天關天宇對王天壽的工作有了什麽意見和看法,王天壽會以為是他暗中做鬼。官場中的事就是這麽微妙,該你去的地方,你不去不行,不該你去的地方,你多去了也不行。你去了,就會引起別人的猜忌和不高興。現在,他什麽都不需要顧忌了,心裏才覺得分外的自在。

不知不覺間,他來到了市委大院,又來到了關天宇的門口。待他輕輕舉起手敲門的刹那,仍然有點兒拘謹。過去,他每每找關天宇匯報工作,舉手敲門的刹那,心裏都有一種怯怯的感覺,甚至還有一點點的恐懼與敬畏。事後他常想,在西川市,他敲任何一個人的門都不曾有這種感覺,為什麽偏偏敲關天宇的門才有這種恐懼與敬畏呢?細細想想,並不是關天宇有多麽威嚴,主要的原因就在於他是書記,是西川的一把手。如果坐在這個位置的人不是關天宇,而是張天宇、王天宇,他同樣也會有這樣的心態。這是因為,在他的心裏,早就打下了官本位的深深烙印,所以才特別看重這種官場中的等級。倘若你把官場中的等級看得淡了,甚至不為所求,也就無欲則剛,不可能對這間房間的主人這麽恐懼了。他再想想那些副市長們,那些各部局的領導們,到他的房間來不也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嗎?這其中的道理是相同的,一旦進入官場這個圈子內,一旦還想著往上爬,有所求,有所欲,就自然而然地會產生這樣的心理。他覺得,有時候他就像一只爬樹的猴子,朝下看,都是笑臉;朝上看,又都是屁股;左右一看,盡是耳目。你要想在這棵樹上待下去,不被別的人踢下樹,你想為了看到更少的屁股,看到更多的笑臉,你就不得不繼續爬,希望爬得更高一些。官場人生,莫不如是。

他終於敲響了關天宇的門,聽到裏面說進來,他才進去了。進去後,他看到關天宇在接電話,正進退兩難間,關天宇朝他指了指旁邊的沙發,示意他坐下等等他。關天宇仍然繼續接聽著電話,他便遠遠地坐在了一旁,翻著茶幾上的舊報紙,盡量裝出一副不聽他電話的樣子,而實際上卻盡量地聽著電話中的內容。聽關天宇說了一聲請郝書記放心,蘇一瑋心想,他原來是與省委郝書記在通話,好像說的是有關王天壽的事兒。

關天宇打完了電話,才一臉嚴肅地對蘇一瑋說:“一瑋,天壽的事你知道了吧?”

蘇一瑋馬上直了直身子說:“知道了,我就是為這事向你匯報請示來的。”

關天宇長嘆了一聲說:“這事兒咋搞的?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突然得了腦溢血死了呢?”

蘇一瑋說:“是啊。我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時,根本無法相信,也無法接受。平時也沒發現他有這種病啊,怎麽說發作就發作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關天宇點了點頭說:“剛才,我與省委通了電話,省委郝書記也做了指示,一定要我們做好善後工作,政府這邊嘛,你就暫時全權負責。”

蘇一瑋心裏一陣竊喜,但嘴上還是謙虛地說:“謝謝關書記,謝謝關書記對我的信任。我一定竭盡全力搞好工作,希望關書記多多給予指導。”

關天宇說:“這樣吧,下午上班後,你們政府那邊搞一點慰問品,我們一塊兒去慰問慰問天壽同志的家屬;再負責擬定一個治喪委員會的名單,征得天壽家屬的同意之後,盡快把葬禮辦了。這種事兒不宜久拖,處理完了後面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們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