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3/9頁)

汪思繼嘆了口氣說,“這倒是實話,我離開嶝江幹什麽?在這兒幹這麽多年了,什麽也熟悉,故土難離呀。”

“既然這樣,說一句不怕得罪你的話,汪書記,如果你真的沒有任何問題,對黨對老百姓確確實實問心無愧,我們又哪來的隔閡,哪來的矛盾?面對著廣大的幹部群眾,我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以你的年齡,我們還可以在一起為嶝江的發展再工作好些年,你究竟有什麽可擔心的?又有什麽放不開的?看看那些半途倒下去的領導幹部,再聽聽他們說的那些話,錢有多少才算夠,官到多大才是頂?為什麽都是事後才悔恨不已,事前都是非要一條胡同走到底,非要把自己放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田地?為了某種對自己並沒有什麽實際意義的利益,而不惜以身試法,即使從最自私的觀點來看,這合算嗎?”說到這裏,夏中民已經完全把話敞開了,說透了。

汪思繼聽到這裏,搖了搖頭說道,“中民呀,其實社會上有好些事情,並不都像你說的那樣。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這話說得其實太簡單太含混了,更多的時候,那是身不由已。就像今天說的這些,你把明的都放在你那邊了,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就剩下華山一條路,就剩下一條胡同了,別人不這麽走,又能往哪兒走?”

夏中民不禁有些吃驚,“你真的這麽看?”

汪思繼似乎也已經把話挑明了,“你不覺得是這樣?”

夏中民說,“所以,你就只能宣戰了?”

汪思繼則說,“其實更多的並不取決於我,而是取決於你。”

夏中民問道,“此話怎講?”

汪思繼說,“那還用問嗎?從大的方面講,也許你說得對,我並沒有挑戰的實力和資格,但我們可以互不幹涉,相安無事。我再蠢,難道連這也看不出來?這種挑戰,豈不是自尋死路?不過反過來從小的方面看,並不是我在向什麽人宣戰,而恰恰是你在宣戰。中民,你想想,不管是什麽人,總得給條活路吧?人要是沒活路了,那他還有什麽辦法?”

夏中民說,“汪書記,既然你這麽說了,那我就給你算算,你怎麽沒活路了?你的哥哥嫂子妹妹妹夫現在都在幹什麽?你的兒子女兒現在又在幹什麽?包括你的司機,秘書,親戚朋友,在你安排下,他們都在幹什麽?你女兒還沒結婚,就蓋起了一座小樓。你的兒子大學剛剛畢業沒幾年,現在就已經是公安局副局長了。別的不說,你現在有幾套房子?你家裏又有幾輛車?你的堂弟現在是一個礦業企業的總經理兼董事長,家產上億,住著豪華別墅,開著奔馳六百。假如不是因為你的身份,他們能擁有這一切嗎?如果這些人沒有活路,那嶝江的老百姓呢?嶝江的工薪階層呢?還有那些辛辛苦苦工作在最基層的幹部呢?那他們的活路又在哪兒?他們又有什麽辦法?假如我們的改革,最終的結果就是讓當領導的周圍崛起一大批富豪,那老百姓能答應麽?如果他們有一天造了反,那這個國家還能存在麽?共產黨還會存在麽?你的這一切又還能存在麽?所以不是我在向你們宣戰,而是整個社會要向你們宣戰!你首先是共產黨的幹部,共產黨代表的是人民的根本利益,共產黨絕不會容許會出現這樣的結果,所以這肯定是死路一條;第二你是政府官員,政府只能為人民負責,政府也絕不會答應有這樣的結果,所以這也肯定是死路一條;第三,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人民給予的,人民更不會答應有這樣的結果,所以這也更是死路一條!汪書記,也許你覺得我說得太懸了,凈說些套話,大話,空話,但我要告訴你,到這種時候了,就咱們兩個人在這兒說話,我還要說些套話、大話、空話,我是不是太沒人情味了?不是,我今天給你說的都是真話,實話,都是我的心裏話。也許過了今天明天,我們就再也不會有這種機會說話了,所以我一定要把這些話給你說出來。汪書記,就讓我再叫你一次汪書記吧,不是你腳下無路可走,而是你自己把自己逼上了一條絕路!也許你覺得我現在的樣子很可笑,死到臨頭了,還在這兒教訓別人。其實我剛才已經給你說清楚了,即使我落選了,我也堂堂正正,問心無愧,然而,即使把你選成了市長,老百姓也絕不會答應!共產黨也絕不會答應!”

汪思繼聽到這裏,默默地站了起來,輕輕地笑了笑說道,“好了,都說清楚了,我也明白了,咱們就走著瞧吧。”

下午選舉前二十分鐘時,在進會場之前,市城建委主任高育紅把夏中民攔在門口,“夏市長,情況不好,這兩天大家都被他們蒙了,問題很嚴重,目標已經對準你了,下午的選舉可能要出問題。我建議,立刻推遲會議,有些情況一定要給大家講清楚,否則就不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