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3頁)

他正式定下來到嶝江任市委書記,領導還沒有找他正式談話時,嶝江大大小小的幹部,便紛紛到江右縣的家裏來看望他,鯽魚過江,來了一批又一批。

剛開始時,他有些發懵。等到了後來,越來越讓他感到恐怖和惶惑。他簡直無法想象,這些人是如何得到消息的,信息如此準確行動如此快捷。

還有一個讓他感到恐怖的是,凡是來他家的人,幾乎沒有不罵夏中民的!而偏偏就是夏中民沒來家裏見他!甚至直到他到嶝江上任時,連電話都沒打一個!

一個讓嶝江這麽多幹部痛罵的幹部,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作為嶝江市委副書記,即使不提前來看望自己,那至少打個電話什麽的,或者委托人問問情況什麽的吧。難怪會有那麽多的幹部對他有意見!豈止是意見,純粹就是憤恨、憎惡!

那時候最讓陳正祥感動的是老書記劉石貝。

劉石貝在他還沒有被免去市委書記職務的時候,就專程到江右縣陳正祥家來了一趟。其實陳正祥對劉石貝的好感並不是因為他專程來江右縣看望他,而是在這之前,他就從方方面面的人嘴裏,已經聽說了這位老書記對他的贊揚和好評。

這種贊揚和好評是實實在在的,恰到好處而又舉足輕重的。在昊州市委征求嶝江市委的意見時,劉石貝對陳正祥的贊揚和好評,對組織上最終決定讓陳正祥來嶝江擔任市委書記,應該是起了至關重要的決定性作用。

盡管陳正祥後來也漸漸明白劉石貝之所以歡迎他來,自有劉石貝他個人的想法和用意。劉石貝在嶝江幾乎幹了一輩子,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擔憂,用陳正祥這樣一個人過渡一下,應該是免除後院著火的最佳方案。年齡大了,也就是兩三年的時間,即使看到了嶝江有什麽問題,就算是真的想糾正,也沒有太多的時間了。這種隱隱約約的感覺可能有些不準確,但在當時的情況下,他對劉石貝的舉薦真的是非常感動的。

劉石貝給他的第一印象也同樣很好,樸實、豁達、平和、敦厚,完全是一副長者風範。

劉石貝談論夏中民時,並沒有看到像別的幹部那種明顯的不滿和刻意的貶低。他顯得很客觀,很公正,很有氣度。

劉石貝說,你要是說夏中民這個人不能幹,不會幹,沒魄力,沒能力,那絕對不是事實。

夏中民這個年輕人哪,怎麽說呢。當初要是沒有我,他來得了嗎?那時候他才三十出頭,我要這麽年輕的幹部來嶝江幹什麽來了?不就是要讓他接班嗎?他三十出頭,我馬上就到站了,難道他兩年三年都熬不下來嗎?想不到夏中民剛來還不到一年,就要把我弄到二線去,甚至還想把我搞出個什麽問題來,鬧了一幫子人告我查我,恨不得把我立刻就判了極刑,關到監獄裏一輩子也別出來。

市委領導當時給了他一個明確的信息:去了嶝江後,盡快做好疏通與調解工作。同時也要有思想準備,任務很艱巨,還要盡量保證不出什麽問題。市委和有關部門已經基本敲定,你將要同一個年輕的同志搭班子,第一步讓他先擔任代市長,而後盡快召開人代會,再正式選舉為市長。

這個年輕的同志不是別人,恰恰就是夏中民!

然而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夏中民居然會遭到這麽多幹部的不滿和反對!

連堅決舉薦他來嶝江任職的老書記劉石貝,給他的第一個語重心長的忠告,竟然也是不能同這個夏中民搭班子!

劉石貝當時說得再清楚不過了,你要是和夏中民搭了班子,讓夏中民這樣的人當了市長,不只是你沒有好日子,整個嶝江的幹部群眾都不會有好日子!

陳正祥來嶝江半個多月後,才第一次見到夏中民。在此之前,他曾接到夏中民幾個電話。夏中民的聲音從電話上聽上去幹脆有力。對他的到來,夏中民很誠摯地說他早就聽說了,心裏非常高興,也一直想找個機會跟他好好聊聊。由於當時正處於拓寬嶝江主街解放路的關鍵階段,眼下實在無法離開,所以等工程告一段落後,他會專程去給他匯報情況。同時他還對陳正祥來嶝江報到時,他沒能及時趕到,懇請他一定原諒。夏中民對他說,原因是當時供應工地原料的采石場發生了鬥毆事件,造成了大面積的停工停產,他一直留在現場處理問題,所以沒能趕過去。夏中民說他後來曾經找過他兩次,但都沒能找到。後來想到可能陳書記剛來,搬家呀,安排新房呀,幹脆就等等吧。於是就拖下來了,所以請陳書記一定諒解。

聽夏中民這麽說,陳正祥覺得也沒什麽可挑剔的地方。

他前前後後在江右縣幹了將近二十年,妻子兒女幾乎全都安排在了江右縣。這次從江右調動到嶝江,也就不可能再回江右了。所以他搬家得非常徹底,包括孩子們的工作和妻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