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第2/3頁)

鐘紹基說,我懶得走。我看這裏的茶不錯,你們去弄間休息室,我和小舟休息一下吧。

縣裏明白了鐘紹基的意思,在月湖賓館替他安排了一個豪華套間。

唐小舟知道,鐘紹基今天來陪自己,肯定有目的,他的目的沒有達到,天大的事,都得讓位。既然他想單獨和自己談,那就談吧,盡管他還沒有想好該怎麽談,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見招拆招,見機行事。

兩人進入房間,服務員送上剛沏的龍井,馮海波親自端來一盆水果。陳志光等幾個人,也都跟在後面。

鐘紹基向外揮了揮手,對馮海波等人說,你們忙自己的去吧,別在這裏礙事馮海波等人打過招呼退出,最後退出的馮海波,將門帶上。

坐在沙發上的唐小舟便想,鐘紹基會怎樣開始這次談話?直接問趙書記是不是對他有意見了?從此不肯再關照他了?這話恐怕問不出來。就算是問出來,唐小舟也一定不會回答。更何況,這話也太缺乏政治藝術了,這麽直白地問話的人,肯定不會是官員,尤其不會是高級官員。官員說話,充滿了藝術性,如果有誰將官員所說的話全部記下來,編成一本書,一百個人讀,肯定有一百個滋味。

大家都離開後,鐘紹基以唐小舟的任命為題切入。他說,公示快到期了吧。

唐小舟說,下星期到。

鐘紹基又問,省委辦公廳會考慮怎麽安排你的工作?

唐小舟說,也沒什麽特別的安排吧。我主要還是負責趙書記的工作。

鐘紹基說,這就好。我估計也是這樣,這是最好的安排。余開鴻在辦公廳主持工作,他的一畝三分地,肯定不能容忍別人擂一腳。你如果負責太多,就容易和別的同志產生矛盾,尤其是和幾個秘書長產生矛盾。這種消耗不值得。

唐小舟說,是啊,辦公廳藏龍臥虎,每個人都有很深的背景。我去辦公廳也已經幾年了,很多事,還是摸不清。

鐘紹基說,你當然摸不清。我早聽說了,你只是跟著趙書記,別的事,一概不聞不問。你是對的,你如果聞了問了,說不定早就被別人的口氣淹死了。最聰明的做法,就是既在圈子中,又在圈子外。兄弟你是高手,這麽多年的省委書記秘書,我都見識過,你是做得最好的。

唐小舟說,不是我聰明,而是我進不了那個圈子。說到底,還是一個字,怕.

鐘紹基點頭認可,說,確實,人還是要有些畏懼好。這段時間,我也一直在反思,我是不是變了?坦率地說,這一反思,還真把我自己嚇了一大跳。我確實是變了。變了什麽?就是少了一顆畏俱之心。當官當久了,形成慣性了。習慣了一言九鼎,習慣了一呼百應,也習慣了眾星拱月,許多時候,難免沾沾自喜,自以為是,頭腦發熱。

唐小舟想,果然來了,這是在作自我檢討嘛。可這個話題,他不好接,只好喝茶,並且主動抽出一根煙,點起來吸。

鐘紹基接著說,我確實犯了錯誤,犯了飄飄然的錯誤。我會在大會上講,當共產黨的幹部,最忌諱的是驕傲自滿,以為自己了不起,以為老子天下第一。這是在批評別人,仔細想一想,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鐘紹基說,剛開始進入官場的時候,我告誡自己,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幾十年過去了,當年給自己掛的警鐘,已經風雨剝蝕,銹跡斑斑,就算是猛地用力敲,也不可能像從前那麽響了。正因為警鐘不響,頭腦就開始麻痹,開始放松自己甚至是放縱自己。總覺得,只要自己不犯大錯,哪怕有點小毛病,也不算什麽。人嘛,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正因為有過錯,人才是人,才有血有肉。可是,肉可能是朽肉,血可能是汙血,一旦把自己弄臟了,那就很難清洗了。這就像抽煙。

他揮了揮手中的煙,說,你不抽煙,你不知道。有了煙癮的人,難道不知道抽煙有害健康?肯定知道,而且,比那些不抽煙的人更清楚。可是,讓他戒煙?

太難了。除非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煙這種東西,否則,誘惑太多,隨時都可能開戒。人啦,真的需要強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一切欲望。偶然的一次放縱,很可能就是給自己的意志提供了一個缺口,一個讓壞習慣壞毛病甚至惡的欲望入侵的缺口。

說了一大堆,唐小舟一句都沒有回應,僅僅只是從喉嚨裏發出一種聲音,誰都不知道這種聲音表示什麽,或許僅僅只是表示他在聽。鐘紹基大概也知道這樣說下去不行,以唐小舟這種身份,肯定不會回應這類事,他迅速改變了話題,極其突然地說,老弟,是不是想個辦法,讓趙書記到雷江來轉一轉?

唐小舟感到為難了。這個時候,趙德良如果到雷江,顯然就是一種信號。換句話說,趙德良如果想發出這種信號,並不需要鐘紹基請,也不需要唐小舟提醒,他自然會來。更深一層,如果鐘紹基和趙德良的關系,真的緊密到了某種程度,也根本不需要繞這麽一道彎,鐘紹基的市委書記身份,可以直接向趙德良發出邀請。而目前這個時候,恰恰是極其微妙的時候,鐘紹基之所以遊說唐小舟,大概也是看出,趙德良輕易不會做出這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