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第4/5頁)

大家都離開後,鐘紹基以唐小舟的任命為題切入。他說,公示快到期了吧。

唐小舟說,下星期到。

鐘紹基又問,省委辦公廳會考慮怎麽安排你的工作?

唐小舟說,也沒什麽特別的安排吧。我主要還是負責趙書記的工作。

鐘紹基說,這就好。我估計也是這樣,這是最好的安排。余開鴻在辦公廳主持工作,他的一畝三分地,肯定不能容忍別人擂一腳。你如果負責太多,就容易和別的同志產生矛盾,尤其是和幾個秘書長產生矛盾。這種消耗不值得。

唐小舟說,是啊,辦公廳藏龍臥虎,每個人都有很深的背景。我去辦公廳也已經幾年了,很多事,還是摸不清。

鐘紹基說,你當然摸不清。我早聽說了,你只是跟著趙書記,別的事,一概不聞不問。你是對的,你如果聞了問了,說不定早就被別人的口氣淹死了。最聰明的做法,就是既在圈子中,又在圈子外。兄弟你是高手,這麽多年的省委書記秘書,我都見識過,你是做得最好的。

唐小舟說,不是我聰明,而是我進不了那個圈子。說到底,還是一個字,怕.

鐘紹基點頭認可,說,確實,人還是要有些畏懼好。這段時間,我也一直在反思,我是不是變了?坦率地說,這一反思,還真把我自己嚇了一大跳。我確實是變了。變了什麽?就是少了一顆畏俱之心。當官當久了,形成慣性了。習慣了一言九鼎,習慣了一呼百應,也習慣了眾星拱月,許多時候,難免沾沾自喜,自以為是,頭腦發熱。

唐小舟想,果然來了,這是在作自我檢討嘛。可這個話題,他不好接,只好喝茶,並且主動抽出一根煙,點起來吸。

鐘紹基接著說,我確實犯了錯誤,犯了飄飄然的錯誤。我會在大會上講,當共產黨的幹部,最忌諱的是驕傲自滿,以為自己了不起,以為老子天下第一。這是在批評別人,仔細想一想,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鐘紹基說,剛開始進入官場的時候,我告誡自己,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幾十年過去了,當年給自己掛的警鐘,已經風雨剝蝕,銹跡斑斑,就算是猛地用力敲,也不可能像從前那麽響了。正因為警鐘不響,頭腦就開始麻痹,開始放松自己甚至是放縱自己。總覺得,只要自己不犯大錯,哪怕有點小毛病,也不算什麽。人嘛,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正因為有過錯,人才是人,才有血有肉。可是,肉可能是朽肉,血可能是汙血,一旦把自己弄臟了,那就很難清洗了。這就像抽煙。

他揮了揮手中的煙,說,你不抽煙,你不知道。有了煙癮的人,難道不知道抽煙有害健康?肯定知道,而且,比那些不抽煙的人更清楚。可是,讓他戒煙?

太難了。除非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煙這種東西,否則,誘惑太多,隨時都可能開戒。人啦,真的需要強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一切欲望。偶然的一次放縱,很可能就是給自己的意志提供了一個缺口,一個讓壞習慣壞毛病甚至惡的欲望入侵的缺口。

說了一大堆,唐小舟一句都沒有回應,僅僅只是從喉嚨裏發出一種聲音,誰都不知道這種聲音表示什麽,或許僅僅只是表示他在聽。鐘紹基大概也知道這樣說下去不行,以唐小舟這種身份,肯定不會回應這類事,他迅速改變了話題,極其突然地說,老弟,是不是想個辦法,讓趙書記到雷江來轉一轉?

唐小舟感到為難了。這個時候,趙德良如果到雷江,顯然就是一種信號。換句話說,趙德良如果想發出這種信號,並不需要鐘紹基請,也不需要唐小舟提醒,他自然會來。更深一層,如果鐘紹基和趙德良的關系,真的緊密到了某種程度,也根本不需要繞這麽一道彎,鐘紹基的市委書記身份,可以直接向趙德良發出邀請。而目前這個時候,恰恰是極其微妙的時候,鐘紹基之所以遊說唐小舟,大概也是看出,趙德良輕易不會做出這種選擇。

難題拋給了唐小舟,他不得不應答。他說,他上次來雷江,還不到兩個月吧。首長到下面市裏參加活動,也是要講究平衡的。去的次數多和少,去的時間有多長,下面都瞪大眼睛看著。每一點不同,都被解讀成政治含義。所以,身為首長,其實也很不自由,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有人關注。今年以來,趙書記還只到過雷江,其他市,一概沒有到過。如果短期內第二次再到雷江,全省都不知會說什麽。僅僅因為這個原因,上半年趙書記肯定不可能再來雷江了,除非有極其特殊的原因。

鐘紹基說,能有什麽特殊的原因?兄弟,你幫我出出主意。

唐小舟說,這個特殊原因,最好還是別找的好。趙書記上個月來,是因為他重視今年的黨建工作,將今年列為黨建工作年,而雷江又恰好搞了三正四以七星江南,與黨建工作年合拍了。可以說,這是今年江南省黨務方面的中心工作,是重中之重。但是,僅就這件工作來看,即使雷江搞成了一朵花,趙書記也不可能在沒有看過其他地區的情況下,第二次來雷江。這是想都不要想的。半年內,趙書記如果第二次到雷江,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有非到不可的理由。這種理由,相信沒有一個人願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