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4頁)

他聽到了碗碟聲,知道他們母子倆已開始吃飯了,沒有誰來叫他。他有些生氣,但也只是賭氣再躺一會兒,最後自己起床了。他有意顯得輕松,誇張地搓搓手,說菜好香,沒有人答理他。一家人依然幹巴巴地吃飯。

吃完飯,朱懷鏡全身汗膩膩的,很不舒服。他想馬上洗澡了,卻又正是《新聞聯播》時間。因為職業關系,朱懷鏡一般不會錯過看《新聞聯播》。可他今天只是稍作猶豫,就決定去洗澡,新聞不看就不看吧。

涼水沖澡,痛快淋漓。但洗完之後皮膚發燒,又是大汗。心靜自然涼,可他的心煩躁死了。兒子晚上不做作業,在看電視,朱懷鏡便陪著看。香妹卻是躲著他,去了兒子臥室。他怕晚上兩人睡不到一起,沒機會說事兒,便硬著頭皮推開了兒子的房門。沒有開燈,黑咕隆咚。朱懷鏡開了燈,見香妹向隅而臥,身子弓得像只蝦。

“我想同你商量,請你同我一起到梅次去。”朱懷鏡站在床邊。

香妹沒有回答他。

“一家人在一起,對兒子也好些。”朱懷鏡在床沿邊坐了下來。

香妹還是沒有回應。

“琪琪這孩子,性格好像都變了……”朱懷鏡擡手去扳香妹的肩。

“別碰我!”香妹肩膀一甩,呼地坐了起來,冷冷地瞪著他。

他終於憤怒了,撲過去,壓著女人,扯她的衣服。香妹悶在他身下,嗚嗚地叫著,掙紮。他本來興趣索然,卻強迫自己興奮。任女人怎麽掙紮,他卻狂暴地揉搓她親吻她。過了好久,女人耗盡了力氣,一動不動了。他卻是自欺欺人,想象著女人被降伏了。他騎在女人身上,盡量誇張著男人的勇武和尊嚴。

香妹躺在那裏卻像一袋打濕了的灰面粉,冷冰冰,膩巴巴。完事之後,朱懷鏡的懊惱比手淫還難受。他下了床,腦子昏沉沉的。他不待在客廳,也沒有去臥室,去了書房外面的陽台。他先是坐在地板上,然後就躺下了。很悶熱,又有蚊子在耳邊嗡嗡叫著,還可以聞到灰塵刺鼻的黴味。

窗外天幕上,星星擁擠著,你不容我我不容你的樣子。朱懷鏡像位自虐者,忍受著蚊叮蟲咬和酷熱,躺在肮臟的地板上,遙望星空,胡思亂想。他和梅玉琴的那些事,終究會讓人們慢慢淡忘的。權力、金錢和女人的故事每天都在演繹,人們聽故事的心情也和歡場定律一樣,習慣了喜新厭舊。不管他會怎樣思念那位可憐的獄中女人,別人不會再對他們的風流韻事感興趣。

第二天一大早,聽著香妹上班去了,朱懷鏡才爬了起來,往屋子裏走。他仍沉浸在昨夜的情緒裏,身子虛飄飄的像個夢遊人。可他猛然看見了兒子,渾身一熱,便無地自容了。好在兒子並不望他,只顧玩著“電遊”。他忙做賊似的,閃進了衛生間,照照鏡子,見自己頭發散亂,面色如土,衣服臟兮兮的。

朱懷鏡站在蓮蓬頭下,一任冷水沖洗,頓時鼻腔發酸,眼淚長流。一切都糟透了,兒子呆得像根木頭,妻子冷得像條死蛇。人一輩子,再怎麽風風光光,或者渾渾噩噩,家總是最後的歸宿啊!

朱懷鏡想,也許單靠自己這張嘴皮子,只怕說服不了香妹了,得請親友們出面勸勸才是。到了這份兒上,也不怕別人說他們夫妻關系如何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都理解,沒什麽大不了的。況且荊都離梅次遠得很呢,荊都這邊有人知道他們夫妻不和,而到了梅次人的眼中,他們或許又是模範夫妻哩。畢竟在外人面前,香妹懂得護面子。

朱懷鏡沖了澡,就坐在臥室裏打電話。他打著哈哈同朋友們聊天,然後再請人家這幾天有空來家裏坐坐,勸勸香妹。都是有些臉面的朋友,哪有不答應的道理?朋友們知道他回來了,難免要請客。他沒有心思陪朋友喝酒,把所有飯局都推了。

於是從當天晚上開始,不斷有朋友上門來。朋友們多是夫妻雙雙上門。朱懷鏡陪朋友在書房裏聊天,女人便陪香妹在臥室裏說話。最初幾天,任人怎麽說,香妹都是默不作聲。過了幾天就喋喋不休,哭哭啼啼,訴盡委屈。後來又是低頭不語,任人遊說。

好幾天過去了,朱懷鏡覺得沒希望了。看來香妹對他是心死了。他無可奈何,準備第二天回梅次算了。不料這時,有天深夜,香妹躺到他床上來了。

“這輩子,不想同你在一起也沒有辦法了。真是冤家對頭啊。”香妹嘆道。

朱懷鏡伸手攬過香妹,她也不冷不熱松松軟軟地彎在他的胳膊裏。“你想去哪個單位?”朱懷鏡問。

香妹說:“哪裏都行,只要有工資。”

朱懷鏡說:“你就不要再賭氣了,好好想想,我好同繆明同志說去。給別人安排工作,我可以隨便怎麽同下面打招呼。是你的事呢,我就得請示繆明同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