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4/13頁)

退位的老幹部都這樣,喜歡今昔對比。高志強不便多說什麽,叉開話題,聊起了家常。

聊了一陣,高志強準備告辭,晏副書記示意他再坐一下,說:“如今我無職無權,也幫不上你什麽了。”高志強說:“您老說到哪裏去了,我的哪一點進步,不是您老教育扶持的結果?沒有您老,有我的今天麽?我是沒齒不忘啊。”晏副書記說:“別這麽說嘛,是你肯學習,有上進心。俗話說師傅領入門,修行在各人,還是靠你自己。”高志強說:“我的行修得還不高,還得您老多多點撥。”

晏副書記有些無奈的樣子,說:“世道變得快得很呐,我們這些老家夥跟不上形勢了。”停停,像是想起了什麽,說:“我知道你今晚會到我這裏來,特意給你準備了一個東西,你跟我到臥室裏去一下。”

來到大臥室,晏副書記從抽屜裏取出一封信,交給高志強,說:“這是我寫給北京一位老首長的。朝鮮戰場上,我們有過生死之交,後來我就一直跟著他,是他把我一步步扶到司令員的位置上的。他跟我不同,雖然已經離休多年,但中央有一位位顯權重的大領導是他過去的老部下,他們過從甚密,關系很不一般。你拿著我這封信,專程去一趟北京,把這根線給拉上吧。”

接過信後,高志強看了看晏副書記畢恭畢敬寫在信封上的關老首長親鑒幾個毛筆字,心頭感激頓生,心想晏副書記為了自己這個秘書,真是處心積慮啊。這時晏副書記又從櫃子裏拿出一只瓦罐,告訴高志強說:“這是九芝堂出的陳年米酒,老首長愛喝,你替我給他帶一罐過去。”

捧著這只瓦罐,高志強只覺得一股熱流湧遍全身,真想跪下給老爺子叩三個響頭。

下樓後,高志強又借著路燈,將信封上關老首長幾個毛筆字仔細看了一遍,然後才小心塞進自己貼胸的西服內袋裏。同時不免一番浮思,心想是那幾個豬血粑給了我神助啊,今晚如果不來送這幾個豬血粑,老爺子會把這封信給我嗎?

接著高志強又開車去了牛副書記家。

牛副書記住在常委5號樓。5號樓是新修的宿舍樓,在省委大院的另一個方向。一進牛副書記家,牛副書記就說:“小高你來得好,我正要讓小宋去找你呢。”

聽牛副書記這口氣,又瞧瞧他那略顯深沉的臉色,高志強就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但他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又不好吱聲。牛副書記望一眼高志強,說:“你跟我到書房裏去一下。”高志強乖乖跟著進了書房。牛副書記放低聲音說:“我最近一直在考慮你的職務問題。前一次省紀委派人到臨紫審查江永年那事,盡管已經擺平,但多少對你還是有些影響,不然常委早該研究你的事了。”

頓了頓,牛副書記又深沉地說:“不過那事過去就過去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只是現在情況又有了新的變化,看來還有一步棋,恐怕得由你自己去走走了。”高志強說:“有什麽。牛書記您盡管吩咐吧。”牛副書記說:“本來晏老書記出了面,我也找過童書記兩次,你的事情已經基本敲定,不想最近一段中央進行人事調整,各省市區的主要領導變動了不少,這些你可能也看到了。我省呢,童書記已經另有安排,新任朱書記很快就要上任,嚴部長有可能會做分管黨群的副書記。如果是這樣,對你可就不利了。”

高志強吃驚不小,沒料到這個時候又出了枝節。他急切地說:“前一段您不是已經在管著黨群了嗎?”牛副書記嘆口氣道:“這倒不假。只是你有所不知,這位朱書記是嚴部長幾十年的老戰友和老上級了,兩人從當兵的第一天開始就在一個班上做戰士,後來兩人又一起考進軍校,一起到一個師部裏做軍官,又一起在一個師裏做正副師長,直到先後轉業到地方,從沒分開過,關系鐵杆得很。所以這次北京找朱書記談話時,他什麽要求都沒有,就提出讓嚴部長來做分管黨群的副書記。果真這樣,那我就孤掌難鳴了。”

高志強一下子涼了半截。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會出現這樣的局面。

只聽牛副書記又無奈地說道:“我管不管黨群都無所謂,反正這個副書記,中央總會讓我繼續幹下去的。我是擔心姓嚴的一管黨群,朱書記跟他一唱一和,我胳膊扭不過大腿,你這個主持人恐怕就到此打止了。”

真是世事難料啊!高志強無聲地哀嘆道。他一時也就不知說什麽好了,只有心裏幹著急的份。牛副書記在地上徘徊了一會兒,手在頭發稀疏的腦袋上狠狠撓了撓,又說:“你已經去過晏副書記家裏了吧?”高志強點點頭說:“去過了。”牛副書記說:“你的事情,我已跟晏副書記碰了頭。你就按照他的意思去一趟北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