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21頁)

“遠什麽?他歸縣領導管,縣領導歸你管,如果你對他上了心,跟縣裏打聲招呼,縣裏還不把你的話當做聖旨?”叢林說,“這就好比你要讓省裏重用提拔你,如果你能找到中央去,中央再把招呼打到省裏,這效果比你直接找省裏來得更快更顯著。這就是棋盤上的炮,隔子打子。”

高志強望望叢林,說:“你好像知道得蠻多的嘛。”叢林說:“這是官場上的常識,又不是什麽機密,誰不知道呀。”高志強說:“你們譚主任那麽熱情地把我請到洞口鎮來,莫非就是為了讓他這位書記弟弟隔子打子?”叢林說:“你這時才悟出這中間的奧妙?你要知道,人家跟你們領導打交道,都是有用意,有預謀的,說不定知道你要下來,人家已經好幾個晚上都沒睡著了呢。”

“那你呢?”高志強笑道,“你有幾個晚上沒睡著了?”叢林說:“不瞞你說,我要提副主任之前的那段時間,我跟你又不熟,不知怎樣才能跟你搭上這條線,確實好幾個晚上都沒睡著。”高志強說:“想不到這裏面的故事還這麽復雜。”

前面的路慢慢又寬起來,他們來到一處稍稍開闊點的地方,見一塊大石頭聳立岸邊,將河水攔成一泓深潭,那如銀的月亮則靜靜地浸在水裏。那塊大石頭上面還是個不窄的平台,至少可以坐三四個人,高志強就覺得坐到上面去聽聽水聲,賞賞月色,一定美不勝收,更何況還有美人在側,人生能有幾回這樣的好事?這麽想著,正要和叢林商量商量,不想叢林早一躍身,輕輕巧巧就爬了上去。

高志強也就學叢林樣,上去和她並排坐下。

如銀的潭水,幽深的山色,似有似無的夜霧,還有天上和水裏兩個月亮,這一切都為兩個遠離城市的孤男寡女所擁有,真是舊戲裏說的良辰美景,賞心樂事了。高志強被這一切所浸染和感動,早將官場的爭鬥和煩惱置之腦後,仿佛已幽然步入一個澄明的夢境,再也不會回歸喧鬧的塵世。高志強癡想,如果到這裏修一座小木屋,每夜都有潭水明月,那該多好!

正這麽美美地幻想著,叢林忽然用手肘支了高志強一下,說:“你喜歡天上的月亮,還是水裏的月亮?”高志強笑道:“天上的月亮和水裏的月亮我都喜歡,但我更喜歡身邊的月亮。”叢林就哼一聲,說:“盡說假話。你是見說假話不要納稅吧?”高志強說:“我看可以考慮設一個這樣的稅種。”叢林說:“你們當領導的,不是常說如今稅源短缺麽?你趕快向國家稅務總局打個報告,先在臨紫市成立一個假話稅務局,大假話收大稅,小假話收小稅,這樣一來,在你主持市委常委工作期間,保證臨紫市的財政收入會翻好幾番。”

這雖是奇談怪論,卻奇得有趣,怪得有味。高志強於是說:“那你就不做婦聯主任了,給我去當假話稅務局長。”

叢林說:“行呀。我首先就從你們這些市委書記市長這裏開始計征。你們天天大會小會地說,全市工業生產總值增長多少多少,農業生產總值增長多少多少,外貿出口增長多少多少,農民純收入增長多少多少。誰都知道,這些都是你們估計加統計,或者重復計算,人為弄出來的,沒有幾句不是假話,而且是大假話。如果把這些假話稅及時足額征收上來,幹部職工工資也就有了保障,不是發一個月又停一個月了。”

叢林說著這些的時候,雙手後撐,身子斜躺,擡頭仰望著天上的月亮,那姿態十分優雅。高志強瞧著叢林,突然想起一則謎語,不覺就笑起來。叢林還以為高志強是笑她說的話,說:“我說的不是事實?”高志強忍住笑,說:“我想起一個謎語來。”叢林說:“謎語?什麽謎語,你說出來,我猜猜。”高志強說:“你猜不著的。”叢林說:“別小看我,我可是猜謎語的高手。”

“這個謎語太黃了,不能讓你猜。”高志強故意吊叢林胃口。叢林說:“誰怕黃?這個年代謎語不黃一點,誰猜你的?”高志強說:“我說出來,你可別罵我。”叢林說:“行行行,誰敢罵市委領導?快點說,我等得不耐煩了。”

高志強說:“因小失大,打一行為方式。”

叢林低了頭,努力猜起來。猜了一陣也不知從何猜起,就說:“你可以提示一下嗎?”高志強說:“要充分利用漢字的諧音特點去猜,這四個字裏就有兩個字諧音。”猜了一會,叢林還是不得要領,高志強又說:“你要盡量往黃的一面去猜。”叢林依然猜不出,說:“你不是懵我的吧?你說說是哪方面的行為方式?”高志強笑道:“這個行為方式也許正發生在你的身上。”

叢林就往自己身上看看,說:“我就坐在這塊石頭上,我有什麽行為方式了?”高志強說:“你坐在石頭上就是一種行為方式嘛,這四個字裏面不是就有一個失(石)字麽?”叢林想想,似有所悟道:“石大,嗯,這塊石頭是大。那麽因小呢?”叢林努力搜尋著與因字諧音的字,嘴上小聲嘀咕道:“是音小石大?還是姻小石大?或是殷小石大?”叢林搖搖頭說:“都不大通。”高志強說:“你快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