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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科長便從抽屜裏取出一張表格,對著他揚了揚,說:“這張表只值五十元?”楊登科伸手要去撈表格,蔡科長手一縮收了回去,說:“交足了錢再說。”

其實楊登科已經看清了表格的頭函,是人事局工人轉幹的批復表,知道是自己轉幹的事批了下來。也就不再猶豫,又出了五十元。蔡科長叫對面桌上的副科長快去買些好吃的東西,這才把表格給了楊登科。楊登科低頭一瞧,剛才自己確實沒看走眼,也就是說,從這一天開始,楊登科就不再是小小工人了。

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十多年也沒做成幹部,跟董志良跑了不到一年,忽然就成了幹部了,楊登科感覺好像有些不太真實似的。他悄悄吸一口氣,心裏一遍又一遍地自問道:莫非自己真的成了正式的堂而皇之的國家幹部了?

蔡科長見楊登科雙眼放光,神情怪異,又笑了笑,說道:“怎麽樣?這客請得不冤枉吧?還提不提當司機娶兩個老婆的要求?其實轉幹比娶兩個老婆強多了。”楊登科說:“這兩件事不好搬到一處比較吧?”蔡科長說:“轉了幹才有機會進步做領導,做了領導,手中有了實權,還愁女人不投懷送抱?那時恐怕就不只兩個老婆了,三奶四奶的都纏著你,看你楊登科怎麽應付得過來。”楊登科笑道:“蔡科長現在幾奶了?”

正說著,買香煙水果的副科長回來了。周邊科室的人發現了,都紛紛進了政工科,一夥人便張牙舞爪起來。楊登科將轉幹批復表還給蔡科長存档,只吃了兩顆進口小葡萄,便抱拳謝過蔡科長他們,出了政工科。

走在樓道裏,楊登科的腦袋依然是恍恍惚惚的,身子仿佛都快離開地面,飄了起來。一時還以為是在夢中,掐掐手臂,感覺到了疼痛,才確信這已是事實。擡頭去望窗外,明朗的天空,燦爛的陽光和偶爾飛過的生動無比的鴿群,也足以證明一切都是真實的。還有每個人臉上的笑容都好像卸去了以往的虛偽,變得真誠可愛,觸手可及了。

當國家幹部的感覺真是奇妙啊!

晚上回到家裏後,楊登科還有些平靜不下來。把轉幹的事給聶小菊一說,她也跟著興奮了一陣,說:“還是要給領導開專車,否則一輩子你都別想轉成幹。”

聶小菊曾為楊登科做上董志良的專車司機立下過汗馬功勞,楊登科對她心存感激,討好她道:“都說成功男人後面總是站著一個女人,沒有你,我也沒有今天。”聶小菊卻說:“轉個幹就成了成功男人,那男人也太容易成功了。”

楊登科不在乎聶小菊的譏諷,說:“我不是起點低嗎?”聶小菊笑道:“那倒也是。過去見機關裏一些小科長小股長甚至小幹部個個趾高氣揚,自我感覺都好得不得了,我還大惑不解,今天見你小人得志的樣子,我終於明白過來了。”楊登科說:“你能明白就好,也就不會挖苦我了。”聶小菊說:“當國家幹部的感覺如此奇妙,讓你們董局長把我這個教師也給轉了吧,我也得意一回,同時也免得天天吃粉筆灰。”楊登科說:“教師本來就是幹部級別嘛。”聶小菊說:“幹部級別是幹部級別,可我怎麽也找不到當幹部的感覺。”

楊登科是知恩圖報的人,這個幹部是董志良給的,他便琢磨著怎樣好好報答報答董志良。替他開好藍鳥,這當然是不用說的,從此他做得越發盡心盡力了。估計董志良暫時還難得找到合適的司機,楊登科雖然轉了幹,還得繼續給董志良開一陣藍鳥。只是開藍鳥究竟是分內工作,楊登科還想在分外感謝一下董志良。

怎麽個感謝法呢?楊登科思來想去,一直不得要領。跟聶小菊商量,她一時也沒有什麽好主意。忽然想到董志良的兒子董少雲,也不知他還有沒有可用價值,楊登科便說:“可不可像以前一樣,再在董少雲身上做做文章?”聶小菊說:“你就別從這方面想了,董少雲已經初中畢業,上高中去了。”

楊登科拍拍自己腦袋,說:“看我這記性,你曾跟我說過的,董少雲以全班最好的成績考取了市一中重點班。”聶小菊又取笑他道:“也怪不得你,天天想著當國家幹部,腦殼都想懵了,別的事不那麽容易上心。”楊登科說:“又不僅僅我想當這個國家幹部,有人比我自己更希望我當國家幹部呢。”聶小菊說:“我不是想夫榮妻貴嗎?”楊登科說:“這一下暴露出了你的險惡用心了吧?”聶小菊說:“促成你當上幹部也是險惡用心,以後我懶得險惡了。”楊登科說:“別別別,你還是繼續險惡,你一險惡,我就有進步。”

這天下午楊登科陪董志良到下面農科所去聽情況匯報,拗不過農科所領導的盛邀,一起喝了幾杯,回到市裏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董志良還是像以往那樣,堅持不讓楊登科送他進市委大院,在離市委大門三百米的小巷口下了車。望著董志良一步步靠近大門,最後隱進門裏,楊登科這才掉了頭,準備回九中。這幾個月因忙芬芳山莊和楊登科轉幹的事情,董志良臨時用車多,晚上楊登科很少將藍鳥入農業局的車庫,都是開回貴都九中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