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董志良果真是到省裏開會去了。

然而董志良開完會要回貴都市的當天早上,楊登科仍像以往那樣跑到堤上,準備陪鄭副書記練太極時,卻再也沒有等來鄭副書記。楊登科預感到情況不妙,跑到市委一打聽,才知道大事不好了,原來頭天晚上鄭副書記舊病復發,住進了醫院。楊登科便上街買了水果和補品,急急趕往醫院,此時鄭副書記已經奄奄一息,說不出一句話了。

第二天鄭副書記就離開了人世,楊登科這一個月的努力算是白費了。

怪只怪董志良,早不出差晚不出差,偏偏鄭副書記有話要跟他交代的時候出差。鄭副書記也真是的,你多活兩天卻不行?追悼會上,市委張書記振振有辭說你是貴都市人民的寶貴財富,你多活兩天,一方面貴都市人民就多擁有兩天寶貴財富,另一方面我楊登科的問題也會得到妥善解決,這不是兩全齊美的事麽?姓鄭的你怎麽連這點陰功都不想積?

楊登科怎麽也想不通,自己竟會如此倒黴。

楊登科失望到了極點。那太極拳自然也不會再去打了,每天早上都要睡到太陽曬到了屁股才起床。起了床,連早餐也不想吃,神思恍惚跑到局裏,胡國幹和小錢他們一見他眼角那白色的眼屎,就笑他是不是夜裏的作業做多了。

只有曾德平知道楊登科的心思,兩人單獨在一起時,免不了要嘆道:“鄭副書記死得真不是時候。”

這話外人聽來像是哀憐鄭副書記的,楊登科卻知道曾德平是在替自己惋惜。曾德平又給楊登科打氣道:“天無絕人之路,再想想別的辦法吧。”楊登科有苦難言,一臉的悲痛欲絕,說:“該找的人都找了,該用的勁都用了,還有什麽鳥辦法?”曾德平笑道:“有鳥辦法可想也不妨試試,只怕你那鳥不中用,如舊戲裏唱的是銀樣頭槍。”

楊登科開不起玩笑,仍然苦著一張臉。曾德平安慰道:“東方不亮西方亮嘛,不要失去信心。”楊登科說:“等到西方亮了的時候,恐怕董局長早有了目標。”曾德平說:“從目前的跡象看,好像還沒有。”楊登科說:“算了算了,我懶得操這心了。還是舊話說得好,命裏沒有的,強求也是強求不來的,隨他哪個去做董局長的專車司機。”

不想就在楊登科心灰意冷的時候,又有一線曙光展現在眼前。

這天中午楊登科下了班,懶洋洋回到家裏,聶小菊已經做好飯菜等著他了。聶小菊氣色挺不錯,兩腮像抹了胭脂,泛著紅暈,越發顯得年輕漂亮了。楊登科開始並沒覺察到聶小菊這些細微的變化,低了頭只顧吃飯。聶小菊卻不忙著端飯碗,給楊登科夾了一條油炸小魚,說:“你知道我帶回來什麽好消息嗎?”

楊登科把魚塞進嘴裏,含混道:“什麽好消息?發補課費了?”聶小菊搖搖頭,說:“你猜猜。”楊登科說:“你提教導主任了?”聶小菊又搖頭,說:“再猜猜。”楊登科說:“那就是接到了初戀情人的電話。”

聶小菊感到有些無奈,把筷子往桌上一放,罵道:“我天天替你操閑心,你卻盡往歪處瞎想,算了算了,不跟你說了。”

楊登科似乎聽出了什麽,這才擡了頭去望聶小菊,說:“說說看,你替我操什麽閑心了?”聶小菊相反不急了,愛理不理道:“你吃了飯,自己洗碗,我上課去了。”楊登科說:“你不是還沒吃嗎?”聶小菊說:“我沒了胃口。”說著就要去開門。楊登趕忙放下碗筷,去攔聶小菊,說:“我的胃口被你吊起了,你又沒胃口了。”一把將聶小菊摟進懷裏,又拍又撫的,像逗淘氣的三歲小孩。

聶小菊本來就不是真要走,楊登科這麽一哄,她也就不動了,說:“人家跟你說正事,你卻不肯上路。”楊登科說:“你說,我聽著呢。”還在她腮上吻了一下。聶小菊將楊登科推開,說:“董局長的兒子就在九中讀書。”

楊登科坐回到桌邊,說:“我還以為是什麽好消息呢。董局長的兒子在九中讀書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聶小菊說:“這當然不值得大驚小怪,但小驚小怪還是值得的嘛。”楊登科說:“我連小驚小怪也沒情緒。”聶小菊罵道:“那是你弱智!”楊登科說:“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自己弱智,如果不是弱智,我還是這個卵樣麽?”聶小菊說:“你那木瓜腦袋就不知道多給我轉兩下?董局長的兒子在九中讀書,這對你來說,難道不是一個絕好的機會麽?”楊登科還是沒明白,說:“什麽機會?”

聶小菊端碗往嘴裏扒了一口飯,一邊嚼著,一邊開導楊登科道:“你沒在學校當過老師不知道,如今家家都是一根獨苗,家長們沒有不把自己的兒女看作是心肝寶貝的,特別在乎這些心肝寶貝的學習呀成長呀什麽的。現在董志良的心肝寶貝在我們學校讀書,我們完全可以借助這個得天獨厚的條件,把他利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