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眼睛一眨就過去了,楊登科一直沒接到馬校長的電話,心想馬校長怕是把號碼弄丟了,那天說是爛熟於心,八成是吹牛的,畢竟那麽久沒聯系過了。就給馬校長打了一個電話過去,問要不要把電話號碼告訴他。馬校長懂得楊登科的意思,說後勤副校長還沒回來呢,要楊登科別急。楊登科只得盼望那個後勤副校長早點回來。

又過了一個多星期,還沒有馬校長的回音。楊登科不指望馬校長主動打電話了,究竟是你求人家,不是人家求你,他有什麽義務給你打電話,把臨時工送到你手上來?楊登科又試探著打電話找到了馬校長。馬校長說副校長回是回來了,不過這事看來有些為難,好幾個家屬包括幾位校領導的老婆孩子都想在學校裏做事,一時不好開這個口子。

楊登科心裏來了氣,你這不是耍我楊登科麽?正要摔電話,馬校長在那頭給楊登科出點子道:“農校歸口農業局政工科直管,你能不能讓蔡科長給我寫個條子什麽的,我有了尚方寶劍,也好堵學校其他人的嘴巴,這事恐怕就好辦些了。”

楊登科的氣就消了不少。

如今找個工作哪怕是好點的臨時工,也比找個老婆還難,不是打幾個電話說幾句好話就能解決的。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馬校長也是有自己的難處,才給自己出了這個主意。

楊登科只好硬著頭皮,回頭去找蔡科長。想起陳局長下台後,自己成了大麻風,誰都躲著,蔡科長跟吳衛東一樣,更是不想接近自己,還不知道他會不會買賬呢。

走進政工科,蔡科長正在興致勃勃上網聊天。楊登科不好打擾他,坐在一旁幹等。人不求人,一般高大,人一求人,卵短三寸。這是俚語,粗是粗俗了點,卻是人之常情,誰都有過這樣的感觸。楊登科深諳其理,所以還耐得住性子。

好不容易挨到蔡科長過足癮,打著哈欠下了網,又關掉了電腦,楊登科這才涎著臉說明了來意。蔡科長先沒吱聲,只管笑,也不知他笑什麽。沒法子,現在你要求人家,所以楊登科也只好跟著蔡科長笑,笑得尷尬而難受。楊登科心下暗忖,身邊沒有鏡子,若對著鏡子瞧瞧,自己這副卵樣,肯定面目可憎,慘不忍睹。

笑過,蔡科長才說道:“這個姓馬的,就知道來這一手。”楊登科也沒聽明白蔡科長的話,傻瓜一樣盯著他。蔡科長又說道:“我已經給姓馬的寫過好幾回條子了。”

望著蔡科長臉上得意的笑,楊登科心想,這個姓蔡的還挺有權威的,有那麽多人來找他寫條子。要知道在機關裏,有時權威人士的條子甚至電話,往往比正式的紅頭文件還要管用得多。

蔡科長當然不可能有太大的能耐,但楊登科很清楚,在他的勢力範圍之內,他打個電話,寫個條子,也是嚇得倒人的。楊登科於是擠出一臉的笑,討好蔡科長道:“麻煩蔡大科長給我也寫一個吧,以後您老人家有什麽用得著我楊登科的地方,我給你當牛做馬都行。”蔡科長說:“好吧,就給你寫一個,至於管不管用,我可不能打保票喲。”

手中有點權力的人,人家求他辦事時,都是這麽個口氣。楊登科樂滋滋道:“我知道蔡科長一字千金,肯定管用。”

蔡科長於是問清了楊前進的名字,拿筆幾下寫了一個條子。楊登科拿過去一瞧,只見上面龍飛鳳舞寫著:請馬校長解決我局楊登科同志侄兒楊前進臨時工為荷。後面還鄭重其事地落了蔡科長自己的大名和年月日。

口袋裏裝了條子,楊登科心裏自然對蔡科長又是一番感激。還罵自己過去錯怪蔡科長對自己不冷不熱,其實他還是願意幫忙的。一個人究竟過不過得硬,平時是無法衡量的,看來只有到了關鍵時刻才看得出來。

可最後,楊前進還是沒能到農校去做事。幾天後馬校長打電話到司機班,說原想有了蔡科長的條子,這事應該沒問題了,誰知那些也想要學校安排親屬做事的老師天天找校領導糾纏,說姓蔡的算個什麽鳥?農校還是個團級單位呢,他一個小小科長,有什麽資格對學校發號施令?校務會迫於壓力,一直定不下楊前進做臨時工的事。連蔡科長的條子都不起作用,他也沒辦法了。楊登科哭笑不得,也不好強逼馬校長,就是逼也逼不出結果。卻還得口口聲聲感謝他為此事費了大勁。馬校長連說這是他應該做的,以後有什麽事,盡管找他就是。

聽這口氣,好像他已經為楊登科解決了什麽重大問題似的。

掛了電話,楊登科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如果給你辦了事,有恩於你,感謝他屬於情理之中,現在他什麽都沒給你辦,你感謝他幹什麽?是不是感謝得有些冤枉?楊登科一臉自嘲和無奈,覺得這確實太滑稽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