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修補

廚房寬闊敞亮,雪白的櫥櫃也令人心情晴朗鮮亮起來。蘭姐熟練地用打蛋器攪拌著蛋黃和砂糖,杏仁和核桃仁等各類幹果也早早就備齊放在一邊,很難想象這位專心而乖巧能烤出香濃可口的意大利脆餅的嬌艷尤物在外面頤指氣使的神氣。

客廳裏,是久已沒來唐逸家進行私人拜會的省委組織部的一把手張震。在擔任組織部一把手之後,看得出張震是極力想配合好唐逸工作的,但人到了一定的位子難免心態上就會發生變化,作為最重量級的人物之一,加之門下枝繁葉茂,作為遼東官員階層主力陣營之一的安東集團本就有許多幹部是親張的。這種情況下,如果不想在遼東發出點自己的聲音那未免有些不正常。何況張震從嚴格意義上講屬於舊式幹部,有時候未免不能領會唐逸的意圖,這點上林國柱就比他做得好。同樣最早站在唐逸圈子裏的幹部,林國柱卻是時時刻刻不忘學習進步,這裏的學習自然是研究唐逸在各種場合的講話內容,琢磨省委精神的最新動向,以使得自己的思想能在最大程度上和老領導保持一種同步狀態。

而即便是林國柱,對龔玉寶被撤職查辦尚且不理解,又何況張震?

自從龔玉寶被停止一切黨內外職務後,張震不止一次提出了異議,和唐逸的關系也一度變得微妙起來,而他這次借看望小妹的機會來到西山一號樓,無疑是想盡快修補這段日子和唐逸之間產生的若有若無的裂痕。

當然,他的老對頭省委副秘書長、省委辦公廳主任邱躍進進中央黨校學習,將會受到重用的傳言顯然也令他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在唐逸身周最親密的圈子裏,張震和邱躍進一直保持了一種合作又競爭的關系,有時候鬥得很兇,但兩人都明白如果沒有特別強有力的武器,是很難將對方一舉扳倒的,因為真正控制遼東政局的那位大老板是不會容忍這種局面的發生。

但張震同樣知道,如果自己給唐逸造成一種尾大不掉的印象,那麽在未來遼東的政治版圖中是很難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甚至他也聽說過一種“去張化”的提法,顯然是有人在唐逸面前吹風。唐逸是不可能在遼東幹一輩子的,而張震也清楚自己這種地域色彩極為強烈的幹部,資歷又不夠,很難被提到書記省長這種封疆大吏的位子上,這就會造成唐逸離開遼東時順利交接班的問題。因為這段特殊時期在遼東形成的影響力,張震未必會將新履任的班長放在眼裏,班子不和,內耗之下不但唐逸在遼東的改革難以繼續,甚至很可能會出大問題,這將會動搖唐逸的根基。不管是政治基礎還是理論基礎,遼東對唐逸都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去張,顯然是越早越好,真等唐逸快離開了再動手,或許到時候的局面會更糟糕。

張震已經過了知天命之年,雖然這兩年對更進一步的希望漸漸看淡了,但對權力的執著從沒有一刻消退。在龔玉寶的問題上他私下沒有同唐逸保持一致或許最想看到的局面就是要唐逸意識到他的重要性,要唐逸知道他是唐逸在遼東貫徹政治意圖不可或缺的幫手,但結果張震失望了。當《人民時報》終於就龔玉寶一案發表評論員文章高度贊揚遼東對瀆職官員嚴厲的懲罰並提倡以此為契機進一步推動幹部觀念轉變的時候,張震就知道自己錯得很離譜,這代表著唐系集團在內部一系列較量協調妥協之下,終於做出了支持唐逸的決定。或許對於唐逸的仕途來說,這也是一個裏程碑式的勝利,代表著他所身處的官僚集團漸漸認可他所引領的方向,或許每一次容忍唐逸的離經叛道的同時這個集團內部也在發生著某些微妙的變化。

張震更從來不知道,原來這支力量早就有了左右輿論喉舌的能力,大概只是很少會使用這個能力。這一次事態比較嚴重,甚至在遼東唐逸都受到了空前的壓力,《人民時報》的社論則使得唐逸輕松脫離了風口浪尖,任何試圖在這個問題上向唐逸發難的力量或者個人,大概在這一刻也只能噤聲。當這支力量集體發出同一種聲音時,那任何敢於對它發出挑釁的力量和個人都將會被擊得粉碎。

“龔玉寶失職,令人很失望啊!”張震喝了口茶,目光閃爍又舊事重提,他注意著唐逸的臉色,或許他更在意的是唐逸有沒有對他失望和失去信任。

唐逸笑了笑,說:“希望能警醒後人吧,處理辦法可以引申到各個領域的工作中,不作為要處理,亂作為也要處理,改革開放也這麽多年了,不能再出現什麽決策失誤和瀆職失職就說自己是在摸著石頭過河,這種工作作風不嚴肅,不正確!”

張震早就預料到處理龔玉寶只是一個導火索,這些日子他也一直在深思這位年輕的遼東一把手種種舉措的意圖。但此刻親耳聽到唐逸說出來,張震後背還是微微有些發涼,畢竟他知道以唐逸的身份說出這番話來的分量和代表的後果,遼東大大小小的官員,以後怕是沒日子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