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步步進逼(第5/9頁)

——這電話還真打了,幾天後在一個社交場合和何玫瑰再次見面時,何玫瑰告訴沈小陽:魏老師那晚是搭她的便車回家的,電話在她的車上就打了,確實也是打給《峽江日報》趙總編的,不過,不是推薦,卻是警告。這位魏老師十分嚴肅地對趙總編說,你們報社這個沈小陽太會投機鉆營了,都鉆營到省委領導面前來了,還想向省委領導要官,實在是很不像話的!

當時,沈小陽尚不知道會發生這種匪夷所思的背信棄義,被魏荷生感動得差不多完全轉變了立場,也跟著何玫瑰把魏荷生稱作“魏老師”了。魏老師便端著老師的架子給沈小陽評說“趙詩”——趙啟功之詩的精妙好處,正說到最肉麻的關頭,那個最激動人心的歷史性時刻突然到來了:伴著一陣說笑聲和叫步聲,趙啟功副省長在兩位漂亮服務員小姐的引導和邊長的招呼下,滿面春風走進了梅花廳。

魏荷生馬上放下老師的架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趙……趙省長……”

沈小陽不但站了起來,還敏捷地迎了上去,和趙啟功握手:“趙省長!”

趙啟功一點架子也沒有,揚起左手招呼著老朋友魏荷生,伸出右手親切和氣地去和沈小陽握手,邊握邊說:“哦,哦,又多了一個文化新聞界的小朋友嘛——是《峽江日報》的記者沈小陽同志,對不對呀!啊?”說罷,看了看身邊的邊長。

邊長熱情地介紹說:“趙省長,沈小陽不但是《峽江日報》著名記者,現在還參加采編市委、市政府的《內部情況》,寫過不少文章呢!”

趙啟功笑呵呵地說:“我知道,知道的比你這個‘鞭長莫及’要清楚。小陽同志的文章,我在峽江工作時讀過不少,印象比較深的是吹捧賀家國的兩篇大作。一篇叫《我以我血濺軒轅》,一篇叫《天生我才》,小陽停止,我說的對不對呀?”

沈小陽連連點頭稱是,點頭稱是之際,激動得眼淚差點下來了:這好幾年過去了,人家一個省委大領導還記著你那兩篇狗屁小文章,你能不感動麽?!沈小陽便在這無比感動的狀態中,瞬間喪失了自主思維能力,詞不達意地迅速吹捧說:“趙省長,怪不得峽江市的幹部群眾現在還那麽懷念您,您……您真是太偉大了!”

話一出口,沈小陽就後悔了:簡直是無恥透頂,峽江幹部群眾什麽時候懷念過趙啟功?老百姓都罵,尤其是姐姐沈小蘭和紅峰商城的群眾。說趙啟功偉大就更無恥了,連省委書記鐘明仁都當不起“偉大”這個詞,趙啟功如何當得起?!

趙啟功卻是一副當得起的樣子,坦然受之,又過去和魏荷生握手。

魏荷生的無恥則是一貫的,公開化的,是當做一份事業來幹的,也真讓沈小陽開了眼界。沈小陽注意到,魏荷生兩只幹瘦如柴的黑手緊緊握著趙啟功白白胖胖的軟手,結結巴巴道:“趙……趙省長,小陽同志今天代表我們大家說……說出了心裏話。趙省長,你……你的偉大就……就在於平凡啊!我……我今天醞釀創作了一首七……七律,題目就叫《偉大與平凡》。現在,我……我就給大家朗誦一下!”

邊長拍了拍魏荷生的肩頭,開玩笑道:“算了,算了,魏主席,您老朗誦起來太困難了,還是讓我們的玫瑰小姐來朗誦吧!”說罷,奪過魏荷生手上的詩稿,遞給了何玫瑰。

何玫瑰接過詩稿,拿起話筒,用一口標準的普通話朗誦起來:“七律:偉大與平凡——有感於趙啟功省長的文與人。作者:西川省作家協會主席魏荷生。”

下面的正詩部分,何玫瑰帶上了感情色彩,節奏也明顯放慢了——

風雲際會文相重,詩壇李杜趙啟功。

指點江山書大畫,豪情化雨作浪湧。

圈點之處新城起,揮毫之際文生風。

偉大帶來峽江變,平凡本系一書生。

誦畢,眾人即時鼓掌,沈小陽也跟著鼓起了掌,搞得趙啟功直苦笑。

在掌聲中,魏荷生把詩稿從何玫瑰手上討回,鄭重交給了沈小陽:“小陽啊,這首七律我就照顧《峽江日報》了,你拿道‘江花’副刊上去發一下,最好發彩版。”

沈小陽心裏直作嘔,表面上卻不得不應:“好,好,魏老師!”

趙啟功卻立即阻止:“好什麽?!小陽同志,你不要聽魏主席的,這詩發不得,影響不好,我那些詩算什麽詩啊?還‘詩壇李杜趙啟功’!不好,不好,魏主席,你要是當得起這種詩名,敢字比李白杜甫,就‘詩壇李杜魏荷生’吧!”

魏荷生一點不窘,連連道:“趙省長,你太謙虛了,太謙虛了!”

趙啟功還不放心,又對魏荷生交待說:“魏主席,我可說明了,這首詩不但在《峽江日報》不能發,在你們省作協的《新詩詞》上也不許發!古人作詩填詞都是三五知己相互奉和,很風雅的事,咱們文人一搞啊,就變得這麽俗!小陽同志,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