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忍耐與堅守(第3/9頁)

趙啟功受不了了,癱坐在沙發上,連連擺著手:“東方,不要說了,先不要說了,你再給我幾天時間,讓我想想,好好想想,我現在腦子很亂,真的很亂……”

李東方不便進一步逼下去了,嘆了口氣:“老領導,那我就再等幾天。”

說罷,李東方告辭了,也沒等劉璐璐下樓來送。

走出柳蔭路二號趙家大門時,李東方步履沉重,心情也十分沉重。

事情很清楚,如果真是由他代表峽江市委把這一切說出來,趙啟功的政治前途就完了,他的良心也要受到責備:趙啟功沒把他當外人,陳仲成在田壯達一案上的非法活動是趙啟功在私人談話場合主動告訴他的,是兩個老搭档喝著五糧液隨便談出來的。那麽,他對原則底線的堅守,必將付出人格受辱的代價!以後就會有人指著脊背說:這是一個賣友求榮的家夥,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不顧一切,連自己的老搭档、老領導都賣。只怕連大老板鐘明仁都會瞧不起他,沒準會認為他是軟骨頭。

鐘明仁吃過小報告的大苦頭,不喜歡手下的幹部在他面前打小報告。

真希望趙啟功能就此猛省,一舉挽救自己的政治前途,也挽救他可能受辱的人格,他願意再等幾天,哪怕為此再擔上一點政治風險,忍點辱受點氣,只要趙啟功能主動去找鐘明仁和省委好好談一下。

緩緩穿過街面,李東方在路邊一株大柳樹下站住了,對著近在咫尺的趙家小樓看了好半天。趙家小樓亮著燈,二樓正對著路面的窗前有人影晃動,先是一人,以後就變成兩個人,兩個人好像在說著什麽。李東方仿佛能聽到趙啟功一聲聲沉重而無奈的嘆息。後來,窗前的兩個人影漸漸模糊起來,李東方用手背去揉眼時才發現,自己眼裏不知啥時已聚滿了淚。

這時,一輛掛著小號牌照的黑色奧迪緩緩駛過,在李東方面前停下了。

省委書記鐘明仁搖下車窗,招呼道:“東方同志,你好悠閑呀!”

李東方一怔:“哦,是鐘書記呀?怎麽……怎麽這麽晚還沒休息?”

鐘明仁笑呵呵的:“搞了次突然襲擊。讓凡興同志陪我去看了看國際工業園,也聽了聽園區同志的匯報。情況還好嘛,啊?不像你老兄渲染的那種樣子嘛!”

李東方沒想到鐘明仁會主動跑去看國際工業園,更沒想到是錢凡興做的陪同——今天白天還在不同的場合見到過錢凡興兩次,也沒聽錢凡興提起過。

錢凡興帶著鐘明仁能看到什麽、聽到什麽就可想而知了,只怕這“突然襲擊”既不“突然”,也構不成“襲擊”。李東方卻也不好當面點透,只含蓄地笑了笑,說:“鐘書記,您讓凡興同志帶路還算突然襲擊呀?只怕消息早讓凡興泄露了。”

鐘明仁不悅道:“怎麽?凡興同志還敢騙我呀?他騙了我的耳朵,也騙不了我的眼睛!東方同志,我可當面給你說清楚:再胡說八道,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李東方支支吾吾不知說了些什麽,話沒說完,鐘明仁的車已經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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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見了錢凡興一問才知道,這個滑頭市長果然把鐘書記糊弄了一次。

和錢凡興是在時代大道籌建指揮部見的面,當時的談話環境和氣氛不太好。房間裏總有人進進出出,錢凡興不斷為老街拆遷的事發火罵人,對李東方的問話也有點心不在焉。這讓李東方挺不高興,心想,這算怎麽回事?你一個市長對一個市委書記還有沒有起碼的尊重呀?昨天大老板去看國際工業園,你事前事後都不打招呼,今天我主動找上門,你還這麽大大咧咧的,像話嗎?這位置擺得也太不正了吧!於是,便沉下臉,要錢凡興先把手上的事停停,把昨晚的事說說清楚。

錢凡興把手上的事停了,對昨晚的事卻沒當回事,還自認為處理得很好,笑呵呵地說:“嘿,大班長,你看你這個人,對鐘書記這麽認真!小事一樁嘛,我全妥善處理了。昨天下午快五點時,大老板來了個電話,說是要去國際工業園看看,我趕快讓園區那邊準備了一下,拖到七點才陪大老板過去的,大老板看了挺滿意。”

李東方哼了一聲:“你們不對大老板講真話,他當然滿意了!”

錢凡興不在意地說:“在這事上誰敢對大老板講真話?不是自找麻煩嗎?!”

李東方壓抑著心頭的惱怒,批評說:“凡興,你不找麻煩,峽江下遊地區的老百姓就老有麻煩,將來大老板也會有麻煩!大老板工作這麽忙,能下來看看國際工業園機會多難得呀,你怎麽就不懂得珍惜呢?你怕麻煩,可以和我打個招呼嘛,該說的話我來說嘛!你看看你,把一次難得的向大老板匯報問題的機會喪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