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喚魂

靈宮的骨架需要異種金絲楠的樹芯構架,沙承靜在手冊上附了一套三維立體圖。她的繪畫功底深厚,似乎學過建築結構,或者土木工程,這張圖畫的極其到位,把靈宮骨架的形狀,尺寸勾勒得極其詳盡。

不過華尚看得頭大如鬥,他沒學過建築學,看得雖然清楚,但是想不明白啊。幸好,九伶似乎天生對這些理解入微,她徒手拿起成條的異種楠樹芯,用紅袖一掃,各式木條都被鋒利的袖口切成大小合適的尺寸,堆放在地上。

她拿起木靈蟠桃枝,將走地芝的芝血滴在上面,這些木靈蟠桃枝頓時變得柔軟堅韌無比。她拿起這些木靈蟠桃枝作為繩索將纖細的異種楠樹芯捆綁在一起,形成結構精巧的屋體結構。然後她切割黃泉蛻下的蛇皮,做成屋頂和墻壁,形成一個蒙古包般的建築。

她讓華尚拿了一盞野營燈進屋,將剩下的木靈蟠桃枝編織成一個坐在秋千上的小人。華尚拿著裟欏雙樹進屋,用力插在地上。九伶將秋千的兩端固定在雙槍之上。隨即拿起剩下的走地芝血,在蛇皮做的墻壁上畫起各種各樣的符箓圖案。

一邊畫符箓圖案,九伶的手一邊閃爍橘光,橘紅色的靈光從她的身上奔湧而下,湧入符箓之中,令符箓閃爍起奇異的光芒。

華尚比對著九伶所畫的符箓圖案和手冊上的圖示,一旦九伶有任何停頓和思考的時候,他就湊過去,把正確的符箓圖示告訴她。如果九伶的符箓畫錯了,他也趕緊阻止,幫助她重新畫出正確圖形。兩個人協同工作,一點點把整個靈宮的墻壁和天花板都畫滿。

“主人,你必須立刻出去,這裏現在不是凡人該呆的地方。”九伶畫完最後一筆,神色嚴肅地提醒。

華尚嚇得一激靈,忙不叠地竄出靈宮。九伶盤膝坐下,雙手平放小腿上,閉目吟唱出一串奇異的歌謠。

這些歌謠華尚總感覺在師父黃冠傑的農家小院學古文的時候,好像聽過一耳朵。

“魂兮歸來!去君之恒幹,何為四方些?

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

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托些。

長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鑠石些。

彼皆習之,魂往必釋些。

歸來兮!不可以托些……”

“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

“魂兮歸來!西方之害,流沙千裏些……”

“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以些……”

華尚突然想起來了,這是楚辭招魂中巫陽所唱的招魂曲,先唱四方之禍患,再崇人間之美。九伶的唱詞中,沒有了楚辭中對於楚國的描述贊美,反而歌頌江南春秋冬夏風物之美,描述逢年過節,街頭巷尾,百姓喜笑顏開,廟會焰火,歡聚踏歌之盛。

這段唱詞比起楚辭更貼近平民生活,與沙懷勇一家平凡質樸的生活環境尤為契合。隨著九伶輕柔婉轉,優美如畫的歌謠,整個靈宮的符箓同時放射出柔和的光芒。這些柔和的光芒在空中交匯,形成了一個個走馬燈般的人生圖片。

裏面閃過童年時代的沙承靜,年輕時代的沙懷勇,還有一位華尚從未見過的女郎,眉目依稀和沙承靜相似。旋轉的木馬,飛翔的氣球,閃爍燭光的生日蛋糕,一個個溫馨的家庭畫面充盈時空。將沙承靜對親情的思念描畫得淋漓盡致。

在吟唱歌謠的九伶沉浸在歌曲旋律中,身子富有韻律地搖擺,修長的手指如穿花蝴蝶,做出無數精巧的手訣。靈宮中的符箓隨著她的手訣變幻,閃爍忽明忽暗之光,將一切暈染得如詩如畫。

系在裟欏雙樹之間的秋千突然無風自動,隨著歌謠的旋律前後搖擺起來。秋千上的小人似乎動了一下。

這個情景讓華尚差點從地上躥起來,酒都醒了。

九伶還在繼續。歌謠和符箓之光都在。片刻之後,小人忽然在秋千上動起來,它的頭開始東張西望。

九伶忽然停止了吟唱,飛快地連續變化了十幾個手訣。符箓上的光芒渙散又聚合,眼前飛旋的生活景象完全消失,只剩下一個隱隱約約的頭顱,這個頭顱猶如被禁錮在一顆圓形的繭中,無論如何扭動脖頸,就是冒不出頭來。

圖像漸漸清晰,這個頭顱是屬於沙懷勇的!華尚看過沙懷勇的照片,他能勉強認出他的模樣。喚魂終於成功了!

“他在哪兒?”華尚忍不住開口。

“噓!”九伶伸出一只手指,制止了華尚的詢問。她優雅的脖頸微微一歪,仿佛在用心傾聽風中飄來的聲音。

那個套在繭中的頭顱似乎在掙紮著發出吼聲。但是華尚什麽都聽不到。

“我聽到了,我們會找到你!”九伶用她金屬質地的嗓音說,“請保持呼喊。另外,沙承靜要我帶話給你,她很思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