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7章 試戲之有我無敵(完)

任鳴開了個玩笑,讓排練教室裏的氣氛終於松懈了一點。

一張一弛。

季銘沒去計較2秒鐘,溥儀當年是被趕出紫禁城的,1924年革命軍進入故宮,勒令溥儀、文繡和婉容在很短的時間內就需要離開故宮,此時19歲的溥儀,他是一種稚嫩的復雜。

驚惶、恐懼、憤恨……但他要鎮定。

他是大清最後的皇帝,而外面有無數人正期待看他惶惶然如喪家之犬的模樣,那些卑劣的平民,等待著看到皇室蒙塵的一刻,他決不能讓他們得逞。

然而這一切,都不應掩蓋掉他是一個,從6歲就被幽禁於皇宮,至今只有19歲的遜帝。

任鳴給季銘選擇了這麽一段,用意不言而明,他仍然希望真正考校一下季銘的功力——除了劇情本身之外,還有一點,電影版的《末代皇帝》裏,這一段尊龍的表現並不高光,導演貝托魯奇,和憑借此片得到奧斯卡最佳攝影獎的斯托拉羅,顯然更側重於使用畫面,也就是鏡頭語言來表現這段歷史。

對季銘來說,這一段,等於前面有路,但他不能走——話劇是不側重於鏡頭語言的,雖然也有話劇會上到小熒屏去放,但那不是演員需要考慮的。

任鳴對此心知肚明。

58秒之後。

季銘先來了個變臉——被通知要離開紫禁城的時候,他正在打網球,然後轟隆隆的軍隊就進來了。

現場的二十個多人在他眼裏都成了革命軍。

從帶著汗味兒的笑容,變成劇烈的震驚,然後憤怒,然後陰譎,然後面沉如水——他試圖展示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城府,但有些刻意了。

然後他退了兩步,第一步遲疑拖沓,第二步火氣十足。

“離開紫禁城?”

語氣力求平淡,但情緒卻清晰的讓人吃驚——任鳴就很吃驚,這種情緒控制能力,幾乎算得上是演員的終極技之一了。漢字從來是意味深長的,不同情緒下就有不同意思。

你好,這可以是正常問好。

它也可以是質問:好好好,你好,你可真好!

它還可以是嘲諷:你好?你怕是好不了啊。

季銘的情緒控制能力,是在《遇仙降》拍攝的時候迅猛提升的,跟演王小花的小演員李媛媛合作的時候,他對情緒的收放控制有了很大的進步,此時拿來用在話劇上,效果似乎比拍電影還要更好一點。

他交流的對象不再是冷冰冰的鏡頭,而是活生生的,同樣有情緒反饋的觀眾了。

這個感覺,很奇妙,也很讓季銘感到興奮。

一演到底,意態飛揚。

跟革命軍爭執時的隱怒和畏縮。

跟莊士敦求證時的無奈和悲涼。

面對婉容的窘迫和躲避。

走出紫禁城時的虛張聲勢和心志變遷。

仿佛一叢瀑布,時而平緩蜿蜒,時而奔騰狂泄,流暢的甚至叫人有些感動。

這段表演,以溥儀回頭看一眼故宮的宮墻作結,面對墻壁,他終究露出茫然和絕望——他知道,再回來的機會,太渺茫了。這一走,可能就是一輩子。

當然,此時他不可能知道,新中國後還可以買票進來參觀。

這是我家,我還要買票?

季銘演完之後,想到這個,莫名其妙笑了一陣——他也說了,把大家都逗樂了。

任鳴收了笑,深吸一口氣:“哎,怎麽樣?那個,譚——太監,你說說。”

譚太監……譚子陽憋了癟嘴,也不敢反駁,跟個受氣包似的:“我覺得演的特別有感染力,雖然不是在舞台上,也不是正式演出,但就有一種看舞台戲的那種感覺,特別完整,特別讓人投入。”

任鳴點點頭。

“殷仝,是吧?你來說一下呢?”

怎麽殷仝那麽難記就能記得,我這麽好記就記不得……切,譚子陽內心暗自嘀咕。

殷仝站起來,沉吟了一會:“我跟譚,譚太監的感覺差不多,另外就是我覺得季銘的控制力太強了,我不知道對不對,我感覺就像往一個碗裏倒水,水已經超過邊沿了,在張力的拉扯下還沒有溢出來,可是已經在那個臨界點。季銘剛才的表演就給我這種感覺,他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可是一點都沒滿出來,每一點戲都飽滿,又不過頭。特別,可怕。

另外就是您說我的那個,季銘特別有主人翁精神,哈哈,一直圍繞台中心在走位,而且很放松,好像台中心有什麽東西拉著他,一點也用不著擔心會偏台。”

不愧是中戲的優秀學生,兩個人都說在了點子上。

顯然,季銘的表現,結合他們自己的,已經足夠讓他們思考到一些東西了。

這也是任鳴的目的。

“看完季銘這一段,我反正是輕松了很多,”任鳴停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措辭:“季銘的周沖是很好的,但演戲的困難和魅力,皆在於每一個不同的角色都是不同的挑戰,哪怕是大家公認的大演員,比如陳道名老師,也有人說他演什麽都有一股康熙大帝的味道,是否不論,但就是有觀眾這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