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7章 華麗首演(2)

燈光漸漸暗下去,人聲漸漸平息。

台幕款款地拉開,裏頭盡是黑的,陰郁的風聲呼呼刮過,那天色,似是不好了。

頂燈由弱轉強,打在一個應是客廳的地方,精致洋氣的家具,發亮的金銀銅器,幽深沉郁的大家場面——這就是礦業大亨周樸園的周公館了。

氣派的很。

一個穿著上白下黑的綢布衣服,正在條桌上濾藥的女人,動作很利落,還有一股挺拔的精氣神,這是家裏的仆女魯四鳳。她不遠處,匍蹲著一個佝僂的,有一下沒一下擦著黃皮鞋的男人,這人氣質畏縮,臉上有令人厭憎的油滑氣。

這是周家的奴才,四鳳的父親魯貴。

魯貴:(喘著氣)四鳳。

四鳳仿佛是沒有聽見,卻換了一個站姿,

魯貴:四鳳!

這聲音終於堅硬了一些。

“喝,真熱啊這天。”四鳳瞥了他一眼,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自顧從櫃子旁取了一把芭蕉扇來,走回原位去站著,只是更背對著魯貴了。

魯貴:四鳳,你聽見了沒有?

四鳳:是!爸!幹什麽?

這語氣多麽厭煩,但還帶著一些年輕女孩的天真氣。

……

季銘在入場口處,聽著朱圓圓跟飾演魯貴的演員演著對手戲,厭惡的,憤恨的,嬌羞的,訕然的,而魯貴對以畏縮的,尖銳的,討好的,精滑而可惡的——表現的太好了。盡管話劇表演場合一般都非常安靜,沒有掌聲和歡呼聲來為他們贊美,但季銘從側台看下去,昏暗中最前面的觀眾,臉上專注的隱約樣子,就已經是最大的肯定。

孫純和陳舒都朝著季銘微笑點頭。

你可以的!

季銘深吸一口氣,昨夜共情角色的觸覺,好像是很多螞蟻從腳心爬到頭頂,麻癢顫栗,呼吸極細,心跳極快,整個人輕輕一顫——噢,我是周沖!

“四鳳,四鳳,”

每一聲都合著腳步聲的特效,提步時氣息微虛,落腳時喊聲下沉——但總體是少年人天真歡快的情緒。

成了!

“沒問題了。”孫純兩手輕輕一拍,合在一起:“小季肯定沒問題的,哈。”

田明鑫長長的,舒緩地吐出一口氣來,耷拉的眼角還微微上扯——顯示出一絲不經意的期待來。

朱圓圓的感受是極其顯著的,如果不是經驗非常豐富,她甚至可能會出簍子——季銘漲戲了,而且是關鍵性的。那種隱隱約約招架不住的自我暗示,讓有過類似經驗的朱圓圓,清晰地判斷出來,季銘在這場對手戲中,占了上風。

這是專精初級和大師級巔峰的交手。

但朱圓圓畢竟經驗十足,季銘則長於人戲合一,兩人將愛慕仆女的小少爺,和情竇別有所屬的女郎,他們之間熱情的、躲閃的情愫演的又動人又叫人嘆息——所有觀看《雷雨》的觀眾,都毫無疑問是被劇透過的,悲劇的情緒會貫穿整台戲。

四鳳退場,周沖一個人立在舞台上。

幕後,王英說著周樸園的台詞。

季銘好比一個獨舞者,將周沖此刻的一切心跡藝術性地展示,更還充當著一面鏡子,將真身未出場的周樸園通過他映出三分來,捧給觀眾。

完成的遊刃有余!

舞的動人心扉!

田明鑫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線裏,亮的驚人。

哈,季銘給了他這麽大的一個驚喜。

“陳舒,等會緊著點,跟小季對戲的時候。”

馬上上場的陳舒,也非常緊張——這就是話劇跟影視劇的不同的,陳舒這種老手在拍電視劇的時候,已經完全不會緊張了。但話劇的每一場,都像是對演員的大考,不允許任何一點失誤。世界上沒有兩場一模一樣的話劇,每一次演出都是一次再創作,沒有松懈的資格。

她當然看出來季銘的狀態了,在她們這些主演眼裏,台上的氣場幾乎是可見的——是朱圓圓壓著季銘的上體位,還是季銘壓著朱圓圓,完全就像動漫中一樣,半邊紅半邊藍,直接對決!

而眼前,是她第一次看到藍色壓住了紅色,季銘壓住了朱圓圓。

不可思議。

“知道!”

相對而言,王英和孫純這兩個老鳥,就從容太多了,甚至還能對個眼神,心照不宣地感嘆一下季銘的牛逼。

演員的天賦很重要,機遇也很重要,努力就更重要——但有一點尤為特殊,是不是表演型的,就更是老天爺賞飯吃的金手指。就好像是考試,有些學生平常並不是第一第二的,也許只是十名開外,一般優秀,但人家中考、高考,卻一路歐皇,大開紅手,坐二望一,叫人不服不行,這就是考試型的學生,跟表演型的演員是一個道理。

有些人登台會失常,有些人登台卻會——發瘋!

狀態瘋狂提升。

顯然,在他們看來,季銘就是這種人——一個會發瘋的表演型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