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4章 午夜槍響(下)

北崇的毒瘤,其實不止這些,陳太忠很明白這一點,不過他現在打算揪著一點不放,於是就問一句,“別人都說北崇的警察,做事要聽流氓的,你怎麽看?”

“這麽說未必貼切,”廖大寶沉吟好一陣,也沒組織出合適的措辭,到最後他才苦笑一聲,“反正民間有什麽矛盾,經常都是通過有名的炮子說合調解的。”

“大小的矛盾都行?”陳太忠繼續發問。

“大小都行,請出麻老二的話,基本上就沒有擺不平的事了,”廖大寶點點頭,“當然,請他出面得花不少錢,一般的炮子,鄉裏鄉親的一頓酒就夠了,比找警察省錢。”

“你這叫什麽怪話?”陳太忠出聲訓斥一句,卻也沒當真,其實他知道這是實話,也符合他對北崇人的認知,不過既然是區長大人身邊的人,有些言行還是要注意的,“那昨天如果讓閃金的人把車拉到區裏的話……”

“沒錯,這種事就能找炮子協調,”廖大寶繼續點頭,“一頓酒的事兒,再扔兩包煙,咱就可以支付一個比較合理的拖車價格,那一群人基本上白忙,不過要鎮得住閃金人,不能找太小的炮子……人家願意不願意管,也是一回事,當然,那邊也可以找炮子說合……”

“果然是無法無天,”陳太忠聽得點點頭,他心裏明白,這種調解方式有點類似於“鄉老治政”,鄉裏鄉親之間,相對還是比較有效和公道的。

不過,這顯然有脫離政府有效管理的嫌疑,而且這些人是炮子不是鄉老,調解的後盾是強橫的武力,而不是高尚的品德——那麽這公道也僅僅是相對而言,再說,等那些大炮子一旦成長為麻老二之類的人物,也會造成極大的社會危害。

這個確實不該提倡,陳區長是這麽認為的,但是說這就是“警察聽流氓的”,似乎也有點不太恰當,不過,老徐是死了兒子,話說得極端一點也是人之常情,“徐區長的兒子死在悅賓樓,你說的這個麻老二就沒表示一下?”

“他肯定想表示,可是徐區長的獨子死了,再表示能怎麽樣?”廖大寶猶豫一下,又爆個八卦,“據說張一元親自上門,徐區長的愛人拿著擀面杖把他打走了。”

“哦,”陳太忠點點頭,沒再說什麽,他已經搞清楚其中關竅了,而這悅賓樓,看起來真的是必須要拔除的——對不起了,哥們兒跟你無冤無仇,但是你阻礙了我在北崇的執政,那就是有我沒你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這個時候,區政府離有人給葛寶玲打個電話,“剛才閃金派出所的人進了陳太忠的辦公室,呆了好一陣才走……我問了一下,他們是請示對那十幾個人的處罰程度的,這個陳太忠好像確實挺能打。”

葛區長掛了電話之後,沉吟了好一陣,才看向對面,那是一個四十出頭的漢子,皮膚黝黑滿臉橫肉,她緩緩發話,“好像……你說得沒錯。”

“怎麽可能錯了?老劉好歹是我師叔,”漢子嘆口氣,又撇一撇嘴,“他說像我這樣的,跟姓陳的走不過兩個照面,你要真想對付他,只能用管子……不過堂堂的縣長,我是不敢下這個手,我現在小日子過得還不錯。”

“看來你們喊打喊殺的,也就欺負一下老百姓,”葛寶玲不滿意地哼一聲。

“葛區長你這麽說就沒意思了,麻老二見了我,也不敢這麽說話,”粗黑漢子嘆口氣,轉動著手裏兩個亮錚錚的鐵球,偌大的屋子裏,只聽得到鐵球的輕鳴,“實在是自古民不與官鬥,我不敢鬥,也鬥不起。”

“嘿,麻老二……”葛區長不屑地哼一聲,接著又陷入了沉思裏。

麻老二最近日子過得挺不順,死了兩個人,KTV現在還沒解封,連帶著賭場也不能開了,他覺得自己挺冤枉的。

那倆東北人不是他的人,是張一元介紹過來的,但是這話他跟誰也沒辦法說,分局的老大周慶,他可以不放在眼裏,但是張一元背後的市局邵老大,他真的惹不起。

其實闖蕩江湖這麽些年下來,他是最清楚“民心似鐵官法如爐”這八個字了,香港澳門那邊的黑社會牛氣沖天,可是也沒敢說,不把大陸警察放在眼裏的。

所以他真的不想招惹政府的人,只不過他已經走上這條路了,想要回頭也難,最近風頭比較緊,他躲在城鄉結合部一個偏僻的小院裏,跟自己幾個馬仔呆在一起,除了喝酒就是玩錢,時不時地關注一下區裏的情況。

反正心裏有事,幹什麽都幹不到心上,眼瞅著就夜裏十一點了,他將手裏的撲克牌一丟,“六子,去搬啤酒。”

“別喝了,半夜三更的,正好上路,”就在這時,門口一個聲音響起。

麻老二聽到這話,身子在瞬間就向床上一躺,一個打滾就到了枕頭邊,伸手就向枕頭下面摸去,然後……又摸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