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0章 難產(下)

不管了,我真的不管了,陳太忠撂了電話之後,只覺得身心疲憊,心說這組織工作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幹了的活兒。

他這抱怨是一點都沒錯,但是有一點他還是想錯了,有些事情就像濕手抓面,一旦沾手,想甩脫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第二天,陳太忠就又接到了許純良的電話,這次許純良倒是沒有催他,而是很興奮地告訴他,“李強那邊,有了重大突破。”

事實上,李強上周五被紀檢委帶走的時候,連雙規都不算,只是協助調查,但是這一進去之後,就再沒有出來。

按說,這應該算是非法羈押,然而這就是身為國家幹部的悲哀了,在紀檢委面前,是不存在非法羈押這個詞的。

李強的家屬當然可以來紀檢委折騰,但是眼下八字沒一撇呢,誰敢來鬧事,嫌老李雙規得不夠快嗎?

此時唯一方便出面,對紀檢委調查的程序和手段做出置疑的,就只有糧食廳的黨組,比如說他們可以表示一下,不管紀檢委你們在調查什麽,可是既然沒宣布雙規,就不該限制李主任的人身自由吧?

不過,那得是有人想力保李強才行,而且侯國範這個級別都不太夠——就算他想保人,也得注意避嫌不是?更別說李強被請過去沒幾天,著急出手反倒容易壞事。

像陳太忠當年被省紀檢委抓走,蒙藝做為堂堂的省委書記,都不作聲,這裏面的道道兒實在太多了,不管怎麽說,人在官場總是先要明哲保身,然後再說其他的。

於是李強就靜靜地呆在省紀檢委了,然而就在昨天上午,一個電話打到了監察二室趙主任的手機上,那邊說我在離省紀檢委不遠處的某個建築工地的角落,放了一疊材料,是關於糧食廳李強的,姓李的做事太差,不殺不足以平民憤啊。

趙主任反手將電話打過去,果不其然,那邊是個街邊磁卡電話,有卡就能打電話的,此人行事藏頭藏腦,而且還要省紀檢委出去取證,真是比匿名信還不靠譜——匿名信起碼是直接寄到了省紀檢委,也省卻一番折騰。

但是趙主任不這麽認為,以他的經驗分析,這個時候敢采用這種方式遞材料的,多半都是有真憑實據的,而且這個案子許書記高度重視,可他礙於程序,不好對李強下太重的手,調查也正陷於僵局中。

於是他就帶了兩個小年輕,親赴該工地,在現場查找一陣,很快地就找到了那個黑色塑料袋,袋子很隨意地丟在那裏,怕是只有拾荒者才會劃拉一下,看一看裏面到底有什麽東西。

不過,袋子雖然不起眼,裏面的材料卻是真材實料,不但內容充實細節到位,連數據都相當地翔實,更有一些票據的復印件,讓人一眼就能看出,這絕對是有心人所為。

沒錯,肯定是有心人,而且鐵定是糧食廳內部人幹的——最起碼也是內部人授意的,趙主任見這種情況也多了,知道越是在這樣的時刻,越是容易出現落井下石的主兒。

這種現象,未必合適用“受益者原則”歸納,也可能是有人同李強有積怨,但又扳不倒此人,那麽也就只能撿在這個時候下手了——不過一般下手者並不清楚,扳得倒李強扳不倒李強,要點並不在於他們提供的材料,而是在於對李強動手的上位者的決心。

當然,翔實的材料,會加速李強的倒台,這個是毫無疑問的,趙主任甚至猜得到,提供這個材料的人,肯定是希望李強盡快由“協助調查”轉變為“規定的時間和地點”。

憑良心說,這份材料來得還真的很及時,監察二室對李強羈押這麽久,態度這麽強硬,憑的不是掌握的證據,而是“許書記的關注”——是的,在證據方面,還不是很充分。

不過有了這個材料,那就大不相同了,當天下午,省紀檢委就有針對性地做出了調查,連夜突審李強,李強顯然是沒有預料到,居然有人這麽快就捅出了這麽多的事情。

在官場,有人如履薄冰,有人卻是仗著領導的信任肆無忌憚,像李強就是後者,他是得了侯國範的賞識,一手提拔起來的,雖然他也有再往上走一步的想法,但是做為辦公室主任,他首先要緊跟領導,再能談其他的不是?

李主任自認,平日裏自己沒怎麽太得罪人,而侯國範也是個相對強勢的廳長,卻是沒想到自己才進了紀檢委沒幾天,就有人下如此的狠手。

猝不及防之下,李強有些進退失據了,而且由於信息不對稱,他並不知道紀檢委只是得了點匿名的資料,這樣一來,他的心理壓力可想而知。

尤為難得的是,匿名人提供的材料裏,就有關於素波面粉一廠的內容,那打算收購面粉一廠的外地投資公司,幕後老板正是侯國範的侄兒侯大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