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4章 初談

世間有些事,是做得說不得的。

想獲得羅納·普朗克公司投資的地方很多,大家也使出了渾身解數去爭取,其間可能涉及到各種手段,有合法的,有非法的,也有介於兩者之間的。

合法的當然可以說,另外兩種情況,不是不能做,但是卻不合適說——比如說,通過美色或者饋贈來籠絡對方,誰會傻得說出來?

像在公司的高層之間活動,本就是不宜宣諸於口的東西,天涯省的人不但大大咧咧地說出來了,而且,還是當著三巨頭的面,這豈不是說,你們這三位來中國,沒有任何的意義?

不止是安多瓦生氣了,愛德華也生氣了,心說我傾向於你們天涯,是因為你們有值得我傾向的理由,什麽叫“工作做到了董事會”?

克勞迪婭就更生氣了,那兩位是公司本部的,小夥子你都敢說人家是白來一趟,那我這個投資顧問,豈不是成了花瓶中的花瓶?年輕人,不要這麽囂張好不好?

投資顧問原本就挺待見陳太忠,甚至還一度生出了點不該有的綺念,這人一旦看誰順了眼,那就怎麽都順眼,按說陳太忠今天帶凱瑟琳來,換給一個有想法的人,難免就要琢磨,這是不是一個什麽暗示呢?

可是,克勞迪婭不這麽想,因為昨天她就知道,凱瑟琳是某個公司的小股東,那麽今天陳帶她過來,無非是介紹一下認識一下,天底下,還有比這更正常的事情嗎?

所以,她看一眼旁邊的翻譯,毫不留情地下手了,“安多瓦副總裁的話,你聽到了嗎?請把他的話翻譯一下。”

然而此時此刻,大家都知道,何須翻譯……

任主任還是有幾分急智的,在翻譯將話說到一半的時候,笑嘻嘻地插話了,“我們剛才只是在開玩笑,真是沒有別的意思。”

他這話居然是用法語說的,陳太忠也禁不住生出點佩服的心思來,這家夥不但英語說得溜,法語的發音也很標準,看來還真不像是只憑著溜須拍馬上去的,政府裏面的人才,真的是太多了啊。

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老話說得真是沒錯啊,這路線要是錯了,果然是知識越多越反動——敢情,任主任估摸陳主任不懂法語,居然做出了如下的解釋。

“我的同事兼競爭對手說了,他能找到法國總統幫忙說情,我說我能找到董事會,大家都是在開玩笑……是的,僅僅是玩笑。”

這家夥這話就說得太惡毒了,按他陳述的事情經過,就該是陳太忠吹噓在先,他憤而反擊在後,然而,這只是他的陳述技巧和暗示手段,是的,陳太忠若是想計較,還真的沒辦法計較,擱給任何一個懂法語的人都聽得出,任主任根本沒提是誰先開始吹噓的。

然而,他話裏話外表現的意思,大家卻是也都明白的。

當然,任主任這種行為,只能稱之為小伎倆,該明白的人心裏都明白,不明白的人,明白不明白也都無所謂,遺憾的是,這又是一個可以想但不合適說的問題。

“他說得沒錯,起碼董事會裏,我是比較偏向天涯的,”愛德華笑著聳一聳肩,此人不但個子低,長得也較為不堪,很有點《虎口脫險》中法國指揮家的樣子,頗具喜劇感。

他的傾向性早就很明顯了,所以,在最初的驚訝過後,他再次亮明了自己的觀點——不是為了天涯,而是為了他的面子,高盧公雞通常比較眼高手低,但是個別人的榮譽感還是相當強的。

不過,他顯然也不是一根筋走到底的主兒,看上去雖然有一點點木訥,但是發言也有點路易·德·菲耐斯的急智,下一刻,他手指陳太忠笑著發話了。

“不過,這位先生如果能讓總統說情的話,那我就要說了……去他的董事會吧,我支持閣下,因為我首先是個法蘭西第五共和國的公民,其次才是羅納·普朗克的董事。”

他這麽一說,現場的火藥味登時就降低了不少,陳太忠也聽得暗自佩服,心說這能人果然是哪裏都有,人家長得是猥瑣了一點,可是這應變能力也算得上舉重若輕了。

“愛德華先生,我可沒有這麽說,”陳太忠站起身笑嘻嘻地回答,用的居然也是法語,“我只是說,要是有人做通了董事會的工作,我就算認識法國總統,也會退避三舍,尊重董事會的決定,連過場都不會走的。”

任滬生聽到他會法語,臉色就有些微掩飾不住的尷尬了,等他說出後面的話,任主任就算再有城府,也禁不住扯動一下嘴角:見過能扯的,沒見過你這麽能扯的,我只是含糊了一下概念,試圖錯誤誘導別人,你怎麽就能這麽赤裸裸地信口開河呢?

嗯?這話一出口,愛德華的臉上也有點掛不住了,克勞迪婭見狀,不動聲色地輕聲解釋一句,“這是天南省陳主任,或許他還真的認識咱們的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