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渝州鬼域,屍洞深處。

預料中的人沒有出現,原本在屍洞中的大量鬼面具也失去了蹤影,這點小插曲沒讓巫嶸在原地遲疑太久。他起身走向屍洞深處,曾經發現石板的房間。木門早在上次的時候倒了下去,除此之外房間內沒有半點變化,就像巫嶸上次來的時候一樣。

老式陳舊的家具,厚厚一層灰塵,卡在正對門口的木椅上的,幹癟僵硬的屍體。

不,不一樣。

蒼白詭異的純白面具扣在屍體的臉上,這個方位正對門口,它就像直勾勾盯向巫嶸一樣,漆黑空洞的雙眼仿佛直通深淵。

巫嶸橫刀在前,眉心緊擰。雖然直覺沒感到危險,但眼前毛骨悚然的場景已足能讓所有人提起萬分警惕。

鬼面具為什麽會戴在屍體的臉上!

哢,哢哢……

寂靜無聲的屍洞中,任何細微聲音都會被放到最大。骨節間摩擦的聲音就像缺少潤滑的老舊零件艱難重新開始運作,極緩慢的,戴著鬼面具的幹屍站起來了。動作間他身上幹癟松弛的皮膚被椅子掛住,毫無彈性如紙般脆弱的皮膚被直接撕開個從腰部直到小腿的慘烈傷痕,皮膚跟破口袋似的松松垮垮垂在那裏,露出內裏黑紅僵硬的肌肉。

等到屍體終於站穩後,它並沒有走向巫嶸,而是踉蹌轉過身去,搖搖晃晃向房間更深處走去了。

鬼面具在操控這具屍體。

這是要他跟上去嗎。

巫嶸遲疑一瞬,屍體突兀消失在黑暗中。他眉心一皺,快步跟上。走到屍體剛消失的地方才發現,在這個房間的深處竟有一扇開在地上的暗門,狹窄水泥樓梯徑直向下,蒼白面具在黑暗邊界一閃,隨後被黑暗吞沒。

石板在發燙,除了第一幅被裂痕破壞的畫面以外,另外兩幅畫上不知道用什麽顏料繪制的花紋再次亮起,卻是一種黯淡的深紅色,像是鐵銹。冷風從地下吹來,帶著冰冷泥土的氣息,隱隱泛著腐朽血味。這種氣味巫嶸曾經聞過,正是他第一次來到屍洞時聞到的氣息。

只不過當時的他以為這是屍洞中的腐肉傳來的,沒想到源頭竟然在這裏。但最讓巫嶸驚異的是,他感到自己和大鬼之間的靈魂契約泛起微波,這下面竟然有英雄遺物存在!雖然大鬼目前留在鬼域,這種感應比較微弱,但巫嶸不會認錯。

哢噠。

蒼白面具再次出現在黑暗盡頭,只剩骨頭的下頜開合碰撞,發出哢噠聲響,似是在催促。不再猶豫,巫嶸走下台階。

一路上沒有任何燈光,只有石板泛起的微弱光亮。將陰氣聚於眼瞳,巫嶸開了陰陽眼,黑暗對他來說不再是阻礙。奇異的是,這裏非常‘幹凈’。明明上面就是曾死傷無數的大隧道防空洞,但這一路上巫嶸沒看到半點陰氣怨念的存在,像是剛被超度過一樣,幹凈空蕩的驚人。

樓梯並不長,當蒼白面具晃晃悠悠再次消失的時候,巫嶸也看到了樓梯的盡頭。這是個不算小的地下室,比樓梯上的房間更大些。被鬼面具操控的幹屍站在房間正中,一動不動。

在它面前是小半人高的八角形石質建築,看起來像一口井。巫嶸明白這一路上究竟為什麽沒有半分陰氣怨念了,無比純正清聖的威嚴氣息從那口井處傳來,這種感覺就跟當初他在夢裏聽苦禪大師念經的感覺一樣,卻有細微不同。

那口井處有屬於天師的法器,能威震一方,驅邪鎮魂。

當啷——

鬼面具掉到了地上,那具幹屍悄然崩潰,散作一地粉塵。塵歸塵,土歸土,他已經死了幾十年,支撐他行動的是鬼面具,是菱形石板,也是因緣巧合保留的一縷不甘怨念。這縷怨念到法器旁就被自然凈化超度了,不僅是幹屍,源自天坑的鬼面具也從中裂開,灰暗下來,就如一塊普通粗糙的石頭。

鬼面具一路把自己引來這裏,不可能就為了自殺。而到達這裏後,巫嶸能感到那縷靈魂波動越發強烈,強烈到如果不是他先用契約命令大鬼呆在原地不許動,恐怕大鬼會直接瞬移到這裏來。

英雄遺物就在這口‘井’裏。

幹屍與鬼面具的消散讓巫嶸更加警惕,收起石板,他指尖燃起金紅火焰。源自傅清的正陽火熊熊燃燒,陽剛清正的氣勢瞬間驅散了法器對他隱隱造成的威壓。巫嶸警惕四周,緩步向前。當距離井邊還有十步左右時,火焰搖晃,似是被風吹動,與此同時巫嶸隱約覺察到自己仿佛通過了一層肉眼不可見的薄膜。

這是陣法,就算有人意外闖入也會被陣法迷惑,無論怎麽走都走不到井的面前,最後只能原路返回。唯有專人才能進入這裏。

巫嶸能進來不是因為石板,而是因為……火焰。

甫一進入,巫嶸就感到了那刻入靈魂深處的熟悉氣息。陣法內景象與之前所見截然不同,古老破舊的八角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用純白玉石雕刻而成的,半人高的小型風水塔。朱砂以風水塔為中心在地面上向外繪制出八卦陰陽魚,玲瓏鏤空的塔內隱約能見樣被黃紙包裹的巴掌大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