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第2/5頁)

年輕人說這些話時語氣非常認真,眼睛裏像是有火光。周局長難得耐著性子和他聊了幾句,最後頷首:“符水要趁燙喝。”

“啊,好,好的!”

年輕人高興的不行,傻乎乎笑起來。捧著符水碗小口喝了起來。但他才喝第一口就臉色驟變,只勉強側身就“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不好,他感染墳蟲了!”

看到這一幕的天師們立時變了臉色,年輕人的同學們有剛要沖上來幫忙的,聞言大驚失色,如避瘟疫般遠遠避開。腥臭味彌漫開來,年輕人吐了一地黑水,其中滿是爛豆腐渣似的灰白色東西。上面還長著菌絲似的玩意,一圈圈顫巍巍籠在灰白色爛渣上。

“是蟲巢!”

大鍋旁的天師立刻從鍋裏舀出滿滿大勺滾燙符水,毫不猶豫澆在那攤渣滓上。之間灰白色的蟲巢殘渣立刻變成黑色焦炭狀的玩意,驟縮起來,成了海苔那麽幹巴大的小薄片。另一名天師戴上手套,用一雙朱砂染紅的桃木筷子夾起它,放到金匣中保存。動作熟練,像是做過很多次一樣。

又有新從戰場上下來的養鬼人去領符水,看到呆木怔愣在那裏的年輕人,也沒多關注。他們休整後還要再上戰場,人的悲傷並不相同。除了呆立在那裏,眼神空洞洞的,仿若遊魂的年輕人外,沒人能和他真正的感同身受。

就算是見過幾次這種場面,之前處理蟲巢的天師還是露出幾分不忍,過去低聲勸了他幾句。但年輕人完全聽不到似的,仿佛僵硬成了一尊雕像。

牧陽腦子裏嗡嗡作響,眼前一片空白。他和整個世界似乎都多了一層隔膜。感染墳蟲這個詞在腦海中重復了太多次,卻越看越陌生。他不住的感覺幹嘔,想吐,卻又硬生生忍下來。腦海中劃過一個念頭,如果自己剛才忍住沒吐,感染墳蟲這件事是不是就和沒發生一樣。

感染墳蟲,感染墳蟲。

無藥可醫,這輩子就完了,到頭了。

他腦子裏似乎亂糟糟想過很多,又好像一片空白。他似乎變成了行屍走肉,或者一塊石頭,仿佛自己不動時間就能靜止,一切也都跟沒發生一樣。旁邊有人走遠了,有人靠近了,有人跟他說話。但牧陽封閉自己,不看不聽,直到那個無論何時都沉穩嚴肅的男聲響起。

“你去忙。”

男人說到。隨後牧陽感覺到肩膀被拍了拍,力道不大不小,男人的手掌很寬厚:“走吧。”

他沒有說什麽“你是男子漢,堅強一些”,或者“一切說不準還有轉機”這種話。只是一句簡簡單單,不帶什麽多余感情的走吧,卻真讓牧陽如上了發條的人偶般動了起來。

他低著頭,跟在男人的背後,兩眼沒焦距的落到那雙靴子上。恍惚間牧陽回想起小時候,他跟著父親一路回家的時候,也喜歡低頭去看那雙警靴。

警靴多帥啊。

牧陽當時看父親穿,就喜歡的不行。

我將來也要去當特警。

只是前面的男人一停,牧陽的幻想就像被石塊掀起漣漪的湖面般,虛幻的平靜破碎了。

從熬藥的地方到這裏不算遠,沒有幾步路。有人用酒精爐在熬草藥。空地上立著幾頂帳篷,但患者太多了,更多的人只能躺在地上。

咳嗽聲,嘔吐聲,痛苦呻吟聲。煩雜吵嚷的聲音瞬間如震耳欲聾的雷霆炸響在牧陽耳畔,冷酷將他拉扯回到現實,讓他瀕臨窒息。嘔吐物的怪味和草藥苦澀難聞的氣味混在一起,讓牧陽想吐。他幹嘔幾聲,硬是緩緩壓下了那種反胃感。

這裏面全都是感染墳蟲的人,數量很多,而且還在變得越來越多。周局長看到眼裏心中一沉。快有近百人感染墳蟲了,繼續戰鬥下去的話這個人數只會無限增長。這裏面的人有很多年輕人,也有些老人。年輕人容易大意,剛結束戰鬥時很容易松懈,給墳蟲可乘之機。

老養鬼人們不敢太頻繁驅使鬼,想減少反噬的幾率。但這樣也容易讓墳蟲感染。只是現在無論是年輕人還是老人,他們都是將死之人。只能絕望茫然呆在這裏等死。為了墳蟲不繼續向外蔓延,他們不能跟著軍隊撤離,最後也只能死在這裏。

周局長目光迅速掃了一周,沒在這些人裏找到周巡,不由得松了口氣。周巡肯定也在戰場上,這些麻木絕望躺在地上等死的青年們,其實很多都跟周巡差不多大。有的甚至比他還小,就像跟在自己身後的年輕人一樣。

都還小啊。

背後沒有動靜,周局長轉過身。發現年輕人低著頭,沉默站原地沒動。他眼向下掃了掃,看見年輕人腳前的地面上,有幾個雨滴落下似的濕潤暗色圓點。周局長拍了拍他的肩膀,準備離開。

“局長,我會死嗎。”

年輕人不是局裏特警,本不該叫他局長的。但周局長並沒有提這點,只是說道:“每個人都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