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周瑾在這座大廈中生活了十幾年,即使和周信鴻之間矛盾再深吵鬧再多,周信鴻仍沒取消掉他的權限。對外他一直是位溺愛周瑾的父親,這倒是方便了巫嶸他們。

蘇小米的哥哥今晚會如期來找他,巫嶸將黃毛和蘇小米安排在外面警戒,選擇帶白牯進入周家大廈。剛到客廳,巫嶸就覺出不同尋常的濃重陰氣。他敏銳望向客廳中掛著的相框,只見相片上周信鴻的身形無一例外全被猩紅血色覆蓋,而白玫臉上掛了兩行血淚。

怨氣陰氣全都匯集在這座大廈中,明亮燈光仿佛蒙著一層霧氣,呈現昏暗的血色。

逢魔之夜。

白牯後頸紅蓮悄然開了第三朵,他身上陰氣重的和屍體沒什麽兩樣,所以才能和巫嶸安然呆在異變後的周家大廈中。如果是蘇小米和黃毛進來恐怕被這陰氣一沖就會變成活屍。傅清更不能來,他就像個陽氣炸彈,絕對能‘引爆’如今的周家大廈。

同樣沒有異樣的還有周瑾,此刻他望向客廳掛著的白玫照片,悵然出神,指尖微顫。

“母親……”

“走吧,我們時間不多。”

白牯揉了揉自己冰涼後頸,手臂伸直,袖中大巫木杖滑落,被他握在手中。從進入這棟大廈起,他就覺得四面八暗處有目光幽幽望著他們,這種無處不在的窺視感讓人毛骨悚然。

“走,對,我們繼續走。”

周瑾目光堅定起來,快步走到巫嶸身邊,忐忑低聲道:“巫先生,我母親的遺體真的在……”

“看看就知道了。”

巫嶸看了眼不自覺走神,目光有點渙散的白牯,抓住他的手,把白玉筒塞到了白牯的懷中,低喝道:“定神。”

從周瑾口中巫嶸得知白天後死在晚上九點,只不過除了周信鴻誰也不知道那日情況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了保險起見巫嶸準備八點撤退,他們有半小時的時間。

前往書房的路暢通無阻,周信鴻不喜歡用傭人,周家警衛也無權進入大廈內。等三人到達書房外時才過了五分鐘。

但巫嶸發現,人面蟢子潛入時緊閉的書房大門現在開了一條縫,地毯上擰著星星點點血跡般深色陰氣痕跡。其中有兩塊面積較大的,看起來和人的腳印相似。就像書房裏的東西曾悄然走出來過,站在門口幽幽向外張望一般。

巫嶸看了眼木門,上面滿是水珠,夾雜著一道道斑駁水痕,隱約形成鬼臉的紋路。巫嶸嘗試推門,但開了一條縫的木門卻如鐵板般紋絲不動,就像後面有什麽人抵著它一樣。書房中的陰氣已經濃郁到了可怕的程度,隔著深黑門縫都能察覺到其中翻湧不息,深沉如淵的血腥怨氣。

白牯臉色蒼白如紙,周瑾也露出了緊張焦慮的神情。唯有巫嶸臉色仍舊平靜。

他取出了轉經筒。

“嗡——”

“嗡嗡——”

黃金打造的轉經筒轉動起來,在昏暗光線下黃金仍舊閃閃發亮。上面雕刻的鳥獸花卉在轉動中仿佛活了過來,合著轉經筒轉動發出低沉輕微的嗡鳴聲,與此同時轉經筒內還有節奏的響起撞擊聲,就像和尚敲打木魚的聲音。

這是在傳經筒內的除穢寶珠和筒壁碰撞時發出的聲音,苦禪大師曾說這個傳經筒被供奉在丹拉哲布寺,裏面刻著六字大明咒,每轉動一次相當於念誦一次咒語。再加上除穢寶珠的作用,巫嶸將它轉動起來時,溫和強大的能量驅散了陰氣。

但木門上水痕凝成的鬼臉顏色卻更深,似乎要從木門上掙脫出來般猙獰可怖。

轉經筒轉動是在積累功德,巫嶸將它交給周瑾。

“為你的母親祈福。”

白天後怨念如此深重,恐怕到最後也落不到善終。周瑾小心翼翼接過轉經筒,他明白巫嶸的意思,眼眶紅了,顫抖著手轉動轉經筒,唇瓣張合默念著什麽。即使對周信鴻有再多怨恨憎惡,他也希望自己的母親能走的平平安安,不要化作厲鬼,一輩子從生到死全被周信鴻掌控。

周瑾從沒有信仰過什麽東西,但此刻的他無比虔誠祈禱。轉經筒在他手上散發出淡金色的光暈,站在周瑾身後的白牯瞳孔驟縮。他看到一白一黑兩個嬰靈趴在周瑾肩膀上,沐浴在金色佛光中,哀傷望著木門,眼裏淌下血淚。

木門上鬼紋合眼,水痕散去。原本如何都推不開的木門自動向他們打開,就像兇獸張開了血盆大口。

白天後想見她的孩子們。

沉浸在怨恨執念中不能解脫的厲鬼還會保有生前的感情嗎,還會存有理智嗎?

走進書房的巫嶸打量四周,木門悄無聲息在他們身後關閉。書房裏的空氣混濁腥臭,腳下地毯像是浸滿了水,濕噠噠,每走一步都會發出黏膩水聲。書房現在就像某種怪物的體內,和人面蟢子潛入時大不相同。原本的家具變換位置,在昏暗光線下,這裏就像一個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