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等到巫嶸離開後,周信鴻回到書房沉思,手指緩慢叩擊桌面。周煌侍立在他身邊,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動。

“去檢查那塊石頭剩余邊角料,看看到底有什麽特殊。”

“是。”

周煌恭敬應道,斟酌詢問:“那巫嶸……”

“由他去。”

周信鴻眯起眼,目光中劃過一抹沉思,忽然道:“周明還好嗎。”

“還好。”

周煌腦子裏轉了一圈,老老實實:“他今晚酉時會在七寶佛堂和慧心比試佛法。”

“嗯。”

周家與密蓮法會明裏暗裏對峙這麽多年,雙方自然都給對方埋了臥底。這些年來揭陽表面平靜,實際上黑暗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制杖法僧是隱藏最深的那個,誰也不知道,白玫百天後的外祖父曾經在藏區旅行時撿到了嬰兒時的制杖法僧,將他送到了寺裏。

制杖法僧下山來,就是還救命之恩的。他無父無母,沒有法號,周信鴻給了他名姓,讓他加入密蓮法會,到現在他是周家在密蓮法會隱藏最深的臥底。

周信鴻鼻腔中哼了一聲,不辨喜怒。他闔上眼,似是困頓,給人的感覺卻是假寐的猛獸,平靜中蘊含著駭人的威勢。周煌從很小就跟在周信鴻身邊,見他這幅模樣也只見了三次。每次都說明他要大開殺戒了。不敢多想,周煌更深將頭低下去,藏住內心深處的畏懼。

“我希望事情能順利解決,你知道該怎麽做。”

“是。”

“下去吧。”

周煌恭敬行禮,倒退著離開。臨近門口的時候周信鴻的聲音忽然響起:“你的膽子還不如阿瑾。”

“阿瑾是最像我的,可惜——”

周煌面容扭曲一瞬,隨即恢復正常:“瑾少爺自然是最優秀的。”

說罷他在門邊等了半刻,見周信鴻沒有再多吩咐才輕手輕腳退了出去。只是關門時他用眼角余光望了眼周信鴻,他仍閉著眼,呼吸均勻,似是陷入了夢鄉。陰影中的他到底露出幾分老態,讓人看出他真正年齡確實已經不小了。

悄無聲息關上門,周煌緩步走下樓梯。走到客廳時,他擡眼看向墻上掛著的相框們,嘴角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

周瑾當然是最優秀的,不是最優秀的,周信鴻怎麽可能讓他活下來。

但周煌完全不羨慕他,甚至有些居高臨下的憐憫。

畢竟一個馬上就要死的人,有什麽好羨慕的?不僅是周瑾,還有周信鴻,整個周家都是腐爛血肉上生長出來的糜爛果實,憑借香甜迷幻的氣味吸引了不少蒼蠅。

他周煌也是這些蒼蠅中的一員,但他會成為最終的勝者。

——

巫嶸連匣子帶翡翠捧回了別墅,如果不是玉蟲留下的黃痕很快就會消散,他也不會在周信鴻書房就直接下手。

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那抹淡黃痕跡已經被蠱種吞噬了,巫嶸心中隱約能感應到玉蟲的位置。卻發覺它不在賭石大會現場,也不在那些石料場之類的地方。

就在周信鴻背後的墻裏。

近在咫尺。

尋常人恐怕在發現瞬間都得驚叫,或者神情異變。但巫嶸仍面無表情,沒看墻面一眼,甚至在覺察到周信鴻隱約探究目光後,捧著石匣子多看了一會,確認他將注意力轉到石匣上才起身離去。

周信鴻知道玉蟲的事情嗎?

應該暫時還不知道,石匣鏤空雕刻中的黃痕很清晰新鮮,像玉蟲這種世界頂尖的五行材料,是人都不可能在知道後還讓它到處亂跑。畢竟它能穿透任何巖石泥土,行蹤不定,非常難以抓到。

周信鴻書房墻後應該另有一處秘密空間,石匣可能在那裏存放過。但玉蟲此刻的狀態也十分詭異。巫嶸通過蠱種感知到玉蟲一動不動,似是蜷縮在一處極為狹小的空間中,而且它體內的精純土元素也在持續減少,照這樣看,不用等賭石大會結束,頂多再過兩三天它就會被完全吸幹。

難道說,有什麽活物潛藏在周信鴻書房墻壁中。在周信鴻不知道的情況下抓住了玉蟲,吸收它的能量?

整件事都透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不能再等了,巫嶸必須在明晚前得到玉蟲,否則它體內的能量就不足以支撐蠱種蛻殼。心中想了許多,但巫嶸神情仍沒有任何變化,任由周信鴻的司機將他送回別墅。周家不能亂闖,更別說是周信鴻的書房,裏面有各種危險機關。不能蠻幹,時間越緊越不能慌張,需要沉下心來從長計議。

巫嶸現在還算有優勢,畢竟周信鴻有很大可能不知道玉蟲的事,而且他有周瑾。

巫嶸希望能從周瑾身上得到更多的消息,但他到來要等到晚上,這對現在的巫嶸來說實在有點漫長。

周瑾要是早點來就好了。

……

回到別墅後的巫嶸難得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