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3頁)

每一次輪回,他內心的崩潰就會加劇。

明明熟悉了全部的細節,明明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改變,可到頭來的結局仍是個無底深淵。

“安安,媽知道你累了,知道你聽話,你最聽話了……你好好的,不要嚇唬媽媽。”

向母顯然被他的反應給嚇住了。

她掙紮不開細繩,只能費力挪動到少年的身邊,用已經哭花了臉蛋貼著他冰涼而顫抖的手,“安安,是媽媽錯了,是媽媽不該連累你……”

向隨安垂下雙手,眼眶通紅地盯著向母。

女人渾身亂糟糟的,那雙記憶中溫柔眼眸早已被歲月打擊得沒有了光亮。

向隨安抹掉眼淚,一言不發地解開向母身上的細繩死扣。

輪回了這麽多次,他早已經能用最快地速度解開這根束縛。

向母恍惚地看著他,“安安?”

“媽,你等我一下。”向隨安看著女人眼角的淤痕,無力地撇開眼。

他起身,輕車熟路地從櫥櫃內側找出一袋簡便行李,走了回來,“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向母僵硬在原地,微張的嘴巴卡著發不出一個字。

這個行李袋子,其實是她一早收拾好的。

向隨安無所謂地哼了聲,扯出一抹令人發酸的笑容,“我知道你想逃,但又舍不下我。”

高三開學這一晚的飯菜,其實是向母做給他的最後一頓飯,前者早已經偷偷聯系好了外省的朋友,打算再次逃走。

繼父之所以會打她,就是聽見了她和朋友的電話聲。

向隨安一手提著行李,一手牽著她走到屋門口。

幾秒後,向母看著塞到手中的行李,淚水決堤,“安安,你能原諒我嗎?”

她真的已經走到了極限,這回再不離開,那麽人生就只剩下死路一條。

向隨安輕輕抱住她,嗓音沙啞,“你沒有錯,我也沒有怪你。你把養我到十八歲,以後的路,我會自己走。”

少年的語氣很緩,仿佛早已經熟悉了這樣的離別——

“記住,逃走後不要聯系我,就當沒我這個孩子。”

“我就不送你了,我在這兒幫你看著他,不會讓他再去找你的,你別怕。”

鏡頭移到紀厘的身後,宋星沉飾演的向母緩緩擡手,卻始終沒敢落在孩子的後背上。

她怕自己心軟。

她承認,自己是個懦弱又無能的母親,不僅把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團糟,還把親生骨肉也帶到了這種水深火熱中。

“對不起,安安。”

短暫的擁抱後,向母走得毅然決然。

夜色淹沒她瘦弱的身影,也帶走了少年關於家的最後一絲溫情。

紀厘孤零零地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恍惚間,腦海中浮現起木隨安在休息室裏說過的話。

——紀厘,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在高三開學那晚哭著留住我媽。

——她心軟答應我說不走了,可在兩天後的深夜她又遭到了暴打,被那醉酒的人渣丟進家門口的那條河。

——後來,那渣男終於認罪伏法,我一個人守著她發脹發白的屍體整整三天,即便把眼淚流幹了,可也換不回她喊我一句安安。

——如果人生能夠重來,我發誓一定、一定笑著送她離開。

紀厘深呼了兩口氣,拼命將眼淚憋了回來,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合照,緊緊地攥在手掌心。

好一會兒,他才扯出由衷的笑容,低喃,“媽,再見。”

秋夜的風靜悄悄的,卷走了少年最後一聲離別。

從今以後,他就真的是個沒人要的孤兒了。

……

長達五分鐘的一鏡到底,在孤寂和釋然中結束了。

早有淚點低的工作人員在偷偷抹眼淚,“向母也太狠心了,她就這麽走了,讓安安一個人留著,等他那渣男繼父醒了,他還有活路嗎?”

“家暴都該死!”又有人應和,“唉,紀厘最後演得也太好了。”

王嶂壓下心裏的悸動,喊下一句,“卡!過了!”

宋星沉從陰影處走了回來,眼淚還沒完全收住,她抱了抱還傻站在原地的紀厘,“我乖兒子呀,辛苦你了。”

對方的懷抱很暖,仿佛真的帶著母親的熟悉氣味,適時緩解了紀厘在戲中的沉重。

“不辛苦,謝謝宋老師。”

紀厘從她的懷抱中撤出來,趕緊走到魏國夫的身邊,“魏老師,剛剛那場……”

“欸。”

魏國夫大度擡手,了然止住他未出口的歉意,“一切都是為了電影效果,你這年輕後輩都知道的道理,我一個前輩還能矯情?”

宋星沉跟了上來,頷首表示贊同。

紀厘勾唇,深深沖兩位老戲骨鞠了一躬,“謝謝兩位老師,這回能和你們搭戲,晚輩受益匪淺。”

魏國夫眼中贊賞的意味更濃,“我演了這麽多戲,能像你這樣一鏡到底還不NG的年輕演員,真沒遇到過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