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2/4頁)

臨近開拍前,紀厘主動走到魏國夫的身側,有些不好意思地要求,“魏老師,等一會兒正式拍攝,你拿皮帶抽我的那段,力氣可以再放一點,鏡頭呈現出來應該會更逼真。”

魏國夫驚訝地聽完這話,反問,“你確定?這皮帶必須收著點力氣,要不然抽下去真的會疼。”

紀厘頷首,堅持自己的想法,“你放心,我年輕受得住。演員嘛,為了電影效果,適當犧牲一點也是應該的。”

魏國夫推了推自己的眼鏡,低笑著應下。

紀厘得到他的答復,禮貌地朝他點頭示意,這才快步走到門口準備去了。

魏國夫盯著他的背影,心底閃過一絲贊譽——

這年頭難得還有小年輕不怕吃苦,就是不知道等一會兒的正式拍攝,他還能不能演出這股勁?

紀厘在小巷內站定,正前方就是移動的主機位。他閉著眼睛,拋去腦海中的所有雜念,默默等待著開機聲。

大約過了三十秒後,打板聲響起。

紀厘睜開雙眸,面色淡然地朝著家中走去。

他剛抵達家門口,就聽見屋內傳來了壓抑的嗚咽聲,男人怒罵混雜著一陣陣的抽打聲,聽得人心頭直跳。

紀厘微微上揚的唇頃刻繃成一條直線,他用力地抓住書包背帶,指關節清晰可見泛白的痕跡。

——上周末不是才剛鬧過嗎?為什麽又開始了?

紀厘胸口微微起伏了一瞬,快步走了進去,“媽,李叔,我回來了。”

推門聲用力而至,出口的話卻低到了塵埃裏。

紀厘目光微微下垂,掃見了滿地狼藉,餐桌已經被掀翻了,所有的湯、菜散落一地。

女人的手腳被細繩粗魯地綁了起來,渾身上下都是皮帶抽傷的痕跡,最嚴重的是她的額頭,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紀厘靜靜地站在原地,只要細看鏡頭,就能察覺到他悄然繃緊的下顎線條,顯然是壓抑又隱忍到了極致。

隨著他的到來,屋內殘酷的空氣終於有了一絲松動。

畫面一轉,面紅耳赤的繼父把皮帶丟在向母的身上,醉醺醺地坐倒在沙發上大喘粗氣。

宋星沉飾演的向母艱難擡頭,露出那張被血色浸染的、痛苦的臉。

她顫巍巍地揚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安安,媽沒事,你、你先進屋。”

鎖上門,關上窗,聽到任何動靜都不要出來。

向隨安聽見這熟悉的開場白,呼吸一凝。

“安安……”向母的聲音無比虛弱,暗含著難以言狀的急促,“你乖,聽話。”

他們都知道,男人新一輪的暴打很快就要開始了。

一個人挨打,好過兩個人一起受傷。

一個連自己都保不全的母親,在用她最卑微的方式,守著她的孩子。

向隨安對上向母那懇求的眼神,眼中的霧氣一晃而過,剛擡出去的腳尖不著痕跡地收了回來。

他機械般地側身,僵硬走回自己的房間。

關門,上鎖,關窗。

一系列的動作,按照向母希望的那樣,標準地如同行屍走肉。

屋外,男人又一輪的打罵聲響起。

向母的嗚咽聲斷斷續續的、很輕微,那是她死命咬著毛巾才會發出來的聲音,就是為了不讓鄰居聽到動靜、跑來勸架。

因為在鄰居‘雖善意但短暫’的勸架後,他們母子將要面對的是更痛苦的黑夜。

向隨安坐在位置上,面無表情地拿出自己的試題卷,用掌心一下又一下地壓著翹起的頁面。

掌心壓擦的動作越來越用力,直到脆弱的紙面驟然撕裂。

——啪嗒。

整潔的試題卷上,突然綻開一大滴眼淚,暈開了那本就粗糙的印刷字體。

鏡頭緩緩上搖,定格在了那雙忍得通紅的雙眼。

淚水積蓄在紀厘的眼眶內,晦暗的眸光裏是深不見底的絕望,他牙齒抵在拳關節上死死著,渾身顫抖著厲害——

有沒有人能幫幫他們?!

有沒有人能看到他們的絕望?!

鄰居也好,警察也罷,從來都沒有人能救他們。

他們反抗過,得到了是更慘痛的暴打,他們逃跑過,可男人就像個鬼影出現,分分鐘把他們拉回地獄。

熬到現在,仿佛連死都成了奢望。

鏡頭前,青年痛徹心扉的無聲呐喊,透過監視器的屏幕共鳴給了在場的每一個人,讓所有人無視了周圍環境,跟著他一起揪心。

封程和衛萊面面相覷,完全被青年的演技震撼在原地。

強!

實在是太強了!

明明沒有一句台詞,但紀厘就是能自己的方式,將人物內心刻畫得淋漓盡致。

拍攝還在繼續——

宋星沉和魏國夫兩個老牌戲骨在一塊搭戲,營造出的張力十足。

面目可憎的男人和哀聲求饒的女人,一強一弱的殘酷畫面,直直沖擊了圍觀者的道德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