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3/5頁)

謝彥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著逃,甚至就沒有想著活下去。他只想死在謝辰淵的身邊,哪怕臨死前只能看到對方冰冷而厭惡的眼神。

不遠處,姚川拿著擴音器大喊,“紀厘,狀態可以嗎?”

紀厘回神,才發現身邊的工作人員都已經清場離開了。

他暫時壓了壓心頭的思緒,沖姚川等人比了一個‘好’的手勢,立刻走到了指定的開始拍攝位。

不過三十秒的時間,姚川的‘Action’響了起來。

謝彥捂住胸口止不住的血窟窿,步伐又急又晃,好像隨時都會徹底崩塌。他一步一血,終於來到了日思夜想的那個寢宮前。

當年的那個無意中發現的密道還沒被封住,所以他才能逃過眾人的追捕,暫時逃到這裏。

謝辰淵自從成了人們口中的‘攝政王’,就一直長居在這清心殿內。

此刻緊閉著的殿門,無形之中給謝彥的心裏多加了一層阻礙。他的步伐驟然頓住,猶豫在了寢殿門口。

姚川看見這幕,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身板——

紀厘擡起的右手並沒有像試戲時一樣直接推門,而是頓在半空之中猶豫了兩三秒。

緊接著,他就開始不停地、拼命地用手擦拭著臉上的血汙、整理著淩亂的頭發,企圖弄出點往日的幹凈模樣。

只可惜,越弄越狼狽。

謝彥盯著自己被血汙沾滿的掌心,可笑又可悲地後退兩步,猝不及防地掉下兩滴眼淚。

這一連串的動作,加得太妙了!而且,攝像老師同樣很上道地給了特寫!

謝彥被人圍剿的時候,沒有哭;重傷在身的時候,沒有哭。而現在,他站在謝辰淵的寢殿前,看著掌心之中再熟悉不過的鮮血,突然就被徹底壓垮了。

編劇方之行知道今晚是紀厘的殺青戲份,特意趕來拍攝現場。但他沒想到,青年這幾個脫離於劇本的動作一加,頃刻就把人物心理和隱喻給點滿了。

是啊,在謝彥的內心深處,自己已經成了雙手滿是罪孽的惡徒,又該以什麽樣的面貌去見昔日的王叔?

夜冷,人心更冷。

悠揚的琴聲從寢殿內傳了過來,是謝辰淵給他從小彈到大的曲子。謝彥怔然,積壓在心底多年的疑問和委屈終於如山洪一般爆發了出來——

“你到底為什麽背叛我!”

“你到底為什麽不要我了?”

“你到底為什麽要丟下我一個人?”

紀厘的爆發力強到可怕,撕心裂肺的質問聲聽得片場一眾人心頭直酸。有不少看過原著、了解過前後劇情的工作人員當場就被惹哭。

“王叔,你到底……”紀厘字字泣血,胸口起伏地厲害,語調顫巍巍地弱了下來,“到底為什麽不要我?”

“你告訴我啊,我到底哪裏做錯了?”

余音未了,他的步伐虛晃了兩下,直接朝著一側脫力倒去。

片場外,包子看得膽戰心驚,又氣又急,“紀哥又這樣!這麽倒下去,身上不得多出淤青才怪!”

“提早把藥備好,這孩子,真是要戲不要命。”郁賦雅搖了搖頭,眼底閃過一絲淚光。

在片場看了那麽多年的戲,她似乎第一次被人帶入了戲中。

謝彥用盡全力爬到門邊,繃直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想要推開拿到沉重的門,“……王叔。”

“你能不能再看我一眼?能不能讓彥兒也再看你一眼……”

眼淚和血液在他的臉上交織,出口的哀求聲一句低於一句。

終於,裏側響起了腳步聲。

沉重的門被人打開,謝彥顫巍巍地擡眼,渙散的目光裏終於出映出了那人的身影。

他小心翼翼地勾住那一抹黑色衣擺,扯出一個久違的孩子氣的笑容,“王叔。”

沾了血的手落在地上,最終沒了動靜。

謝彥死了。

死在了他自以為的謝辰淵施舍給他的最後一眼中。

殊不知,謝辰淵在他死後的那一刻,眸光就陷在一片悲哀而無能的腥紅中。

他蹲了下來,伸出那雙早已經被琴弦割裂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輕拍著謝彥的頸側,就像昔日那般。

“彥兒。”

輕如風的低喃,被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壓下。

……

偌大的片場,靜得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得見,所有人都陷在這場注定悲劇的結局裏,難以緩過神。

這場戲,已經不能單用演員的演技好壞來評判了。

因為紀厘完完全全演活了謝彥的核心。

直到這時,眾人才明白原作者所謂的那句‘一生追隨一人,一人愛恨一生’,是有多麽的契合。

是謝辰淵護住了尚在繈褓中的謝彥,帶他長大、教他一切。

謝彥心之所念是他,自願追隨、想要強大起來保護他。可到頭來,讓謝彥愛而不得的是他,讓謝彥痛之入骨的也是他。

就連最後的死,前者也像是飛蛾撲火地奔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