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態度

聽聞須彌的質問,老和尚須行面含微笑。

然後說道:“我念了一百年的佛經,喊了一百年的‘阿彌陀佛’,卻最終明白,我們騙不過的,始終是自己。”

說到這裏,他眼中流露出的神情,蒼老而又復雜。

“我坐在那木材堆上,於涅槃台中,精神昏沉朦朧之際,心中卻並無佛祖,往日背誦千萬遍的佛經,也無法給予我救贖和指引。心中有的只是不甘,未曾達成的願望,未曾去堅持的夢想,還有未曾得到過的人。”

“我困於清規戒律一百年,臨了之際,還有什麽是看不開的呢?”

“如果說,這一百年的空耗,我最終還得到了點什麽的話……那就是一定要活回真正的自己。誦經拜佛,不如成全自己,心若是自在了,那佛也就自在了。”

說罷之後,須行沖著須彌點點頭,竟然連佛禮都不再行。

一撩長須,然後甩著袖子大步而行。

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此時振奮的精神,也只是須彌臨時用一道咒語,給他輸入了生機。卻也只是無根之水而已。

離開了須彌,他未必能走多遠,未必能得見他想見的人,未必能真的活出一個自在。

但是他卻走的很灑脫,沒有半點的猶豫。

當一個人,真的想要自由的時候。

身體的束縛,不應該成為心靈的借口。

看著在霞光雲氣中,逐漸遠去的須行,須彌定在了原地,若有所思。

不得不說,須行的灑脫和淡然,讓他原本的立場,真正的動搖了。

這種動搖,與孟星河的‘說服’不同。

語言有時候很難真正的打動人,它們只能說催化劑。

真正打動人的,是存在的事實本身。

一個出生起,就坐擁億萬資產,從小到大都沒有吃過什麽苦頭,無論是事業還是愛情,都一帆風順的家夥,如果來和你弘揚正能量,讓你積極樂觀、努力善良,那麽大多數人聽了,多半是嗤之以鼻。

因為這沒有說服力。

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但如果,一個出身貧寒,自幼飽受苦難,甚至身體殘疾,生活困苦的人,元氣滿滿的對你大喊‘奧利給’,你一定會深受感動,突然就找到了生活和努力的動力。

那些遠比你困難的人,都沒有放棄生活,你又有什麽資格怨天尤人?

孟星河是林溪的分身,他的任何話語,到了須彌這裏,都會被反復咀嚼。

須彌也一定會對他深懷戒心。

而須行不同。

他是一個無法修行,空熬百年的老和尚,行將就木,卻老樹發芽。

臨了之前,破了清規戒律,碎了百年修持,棄了三千經卷,忘了佛法妙經。他不願再做一個只懂得敲鐘念佛,參禪悟道的朽木。

他要做一個人。

活生生的人,有心跳,會心動,心中會因為一個人蕩起漣漪,會因為一個身影而產生執念的人。

結果會是什麽,對他而言,其實不重要了。

生命的誕生與死亡,都是自然賦予一個生命,最偉大的恩賜。

修行者……特別是天賦出眾的修行者,他們仿佛天然的遠離了自然死亡,短時間內無法品嘗到衰老、瀕臨死亡的滋味,無法感受那種垂垂老矣之時,回憶往昔,對時光虛度的不甘與無可奈何。

所以,在他們的生命裏,也必然會少了許多應有的感悟。

他們的人生旅程,並不完整,更不完美。

有些顯而易見的道理,他們也反而看不明白。

長風獵獵,寒山霧重。

那站在群山之間,茂林之中,繁草之地的須彌和尚,此刻究竟是否做出了關鍵性的決定,孟星河自然不得而知。

林溪也毫無察覺。

孟星河撤離了仙域。

微微帶著些許遺憾。

心臟仙域內,他確實有不少的收獲。

但是卻也讓他,對太昊仙帝留下的仙域,生出了更多的戒心和忌憚。

為了復生,為了重新歸來。

太昊仙帝在臨死之前,做了太多的布置。

一重重的手段,林溪躲過了數次,這卻不代表他可以一直隱藏自己,一直不被‘抓住’。

同樣,太昊仙帝腦部仙域裏,記載的訊息,隱藏的秘密,卻還是那麽的誘人。

林溪不否認,自己想要知道,太昊仙帝為什麽必須死……甚至拉上了整個仙庭陪葬。

盡管仙庭這個組織……從一開始,就只是用來背鍋和受氣。

他還想知道,太昊仙帝是否與他的穿越重生為天魔有關。

更想知道,為什麽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進入青宵界,那重生之初,便在他意識深處的雷達又是什麽。

源世界、子世界……這樣的說法,究竟是毫無根據,還是……真的直指整個諸天萬界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