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苦刑谷(上)

看著一臉懵然的封林晩,靖仇上人掩唇而笑,半倚在船弦上,長風吹過湖面,輕輕揚起她那酒紅色的發絲,這一刻夜色朦朧,醉人心脾。

封林晩的眼神中閃爍著恍然。

他已經不知不覺,沉醉在了這迷蒙的夜色中,在那一雙明媚而又迷離的眸子裏徜徉,遲遲不肯離去。

“你真的不說麽?”清麗的聲音,就像正月裏從屋檐上融化的雪水,冰涼的滲入封林晩的後頸,他猛然一種十分模糊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後背已然被冷汗滲透。

“假如她要殺我,我只怕已經死了一萬次。”封林晩心中自悟,面上卻不動分毫。

整理好略顯淩亂的思路,封林晩開口說道:“上人!傳聞脈主久久不能突破,繼任者或已然在選。上人若是拿出一些雷厲風行的教化手段,定能脫穎而出。”

此話點到為止,封林晩與靖仇上人畢竟交淺,不可言深。

何況,這個世界的力量上限很高,而且各種詭異手段豐富多彩,層出不窮。有些話,如果說的太過分,不小心傳了出去,只怕也是麻煩。

聽聞封林晩之言,靖仇上人的面色果然冷淡下來。

這也是應有之理。

若是隨便什麽人,都來與你掏心挖肺,並大言不慚的要指點你如何行事作為,換做是誰,都不會很高興,甚至心中要恨你不自量力。

所謂人微言輕莫勸人,就是這個道理。

當然,凡事不能一概而論,首先封林晩在靖仇上人這裏,是有一定好感的。這就是關鍵,這不是說,靖仇上人會因此信了封林晩,而是對增加對方,對封林晩言語“無狀”的忍耐度。

“好了!今日你我已說的夠多,日後若有事,我自會召見你。”靖仇上人的眉眼之間,態度已然冷淡了許多。

封林晩卻並未住嘴而是繼續說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上人既然以‘靖仇’為號,甚至刻意隱瞞去了真名,那定然是心中有偌大的‘抱負’,醉陽峰脈主之位,豈不是勢在必得?弟子出言不遜,求的也不過是個出身,若能拜師在一脈之主的門下,將來也有個上好的前程。”

君子言義,小人言利,但是縱觀這蕓蕓眾生,豈不皆是小人猖獗,而君子郁郁?

蓋因為,“義”是一種只能自我選擇的道德修養,你可以做得到,卻不能強求別人也一樣做得到,雙方無法達成共識,那自然也就無法精誠協作。

而“利”是幾乎所有人都向往和追求的,統一了利害,就能統一方向,雙方彼此需求,自然也就能順勢壯大,達到一加一大於二的狀態。

封林晩的一句話,雖然令靖仇上人的面色更冷,但是她卻已然不在著急驅逐封林晩離開。

她的憤怒正在壓抑,其中包含著一種,被一個其實瞧不上眼的小輩,揭穿“底細”的惱羞成怒。

她將自己的號,取為“靖仇”,自然未有隱瞞自身所想之意,多半怕也是為了激勵自己。但是這並不是慕容誠(封林晩)一個區區練氣期的小修士,可以直言不諱的事情。

“我綻放光芒,容光煥發,而你不可直視我”,大抵便是這樣的一種態度,一種境界上的超然。

“弟子懇請上人,將弟子作為典型,發配苦刑谷。”封林晩緊接著說出了第三句話。

這一句話,將靖仇上人即將爆發的憤怒舒緩了一些,她的眼神雖然依舊冰冷,但是卻不再像之前那般,毫無溫度可言。

“你可知道,苦刑谷內煞氣、濁氣縱橫,靈氣稀薄無法修行,更要喂養怨獸,砍伐邪木,開采汙穢之泥,制作咒偶,辛苦不堪,低賤卑微。如此這般,你也願往?”靖仇上人盯著封林晩問道。

封林晩這一次,沒有滿口的奉承之語,而是坦然道:“上人乃是誠信守諾之人,弟子若是幫了上人,以自身之遭遇,告誡眾弟子,以儆效尤,整頓風氣,以正上人之威嚴。待弟子從苦刑谷脫困而出,上人莫非還能虧待了弟子不成?”

“欲成大事,先受大難,若無破釜沉舟的決心,又豈有雲開見月之時日?”

封林晩這話,看似在說自己,實則在說靖仇上人。

果然封林晩的決心,感染了靖仇上人,這讓靖仇上人面色不斷變化,顯然已經動搖。

在人微言輕之時,切莫不要滿口的讓別人如何如何,卻絕口不提,自己需要付出些什麽,這樣不僅毫無說服力,並且讓自己顯得輕佻無狀。而是要先行付出,甚至主動承擔一些臟活、累活表現自己的決心和勇氣,以自身為引,然後啟發別人。

“好!我便送你入苦刑谷只盼你莫要後悔。”靖仇上人語氣轉淡,沒有親切,卻也沒有了之前的冷冽。

封林晩鄭重道:“絕不後悔,也請上人莫要辜負弟子的犧牲,以弟子為‘榜樣’,整頓孤霞殿上下風氣,使得眾弟子上下一心,莫要惹是生非,鬧出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