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場勝敗

“家主。”

有下人通稟,道:“外頭有兩位捕快,自稱是從縣衙而來,奉了方大人的話,來家中問事的。”

這話傳了進來。

梁老沉默不語。

大管事心中發顫。

只見孫家家主,負手而立,緩緩踱步。

在梁老的眼中,這一夜之間,這紫袍老人,似乎老了許多,原本貌若花甲,此刻年逾古稀,便是挺拔的身形,也稍顯佝僂。

或許他真是對店鋪看重得無以復加。

或許只是他梁某人的錯覺。

也或許,這只是孫家這老狐狸故意扮出來的姿態。

但無論如何,至少此時此刻,孫家這位家主,卻是真真切切的充滿了失落。

“早年孫家勢弱,老夫接掌家主以來,為振興家族,與人明爭暗鬥,也不知多少回了,也算老謀深算,半生不輸。未想,臨到老來,還被一個少年人設計了一把?”

孫家家主悵然一嘆,充滿自嘲,道:“都說英雄出少年,看來陰險狡詐,也該屬少年嘛。”

大管事低下頭,不敢說話。

梁老吐出口氣,低聲道:“不過是一時大意,小瞧了他而已,你孫家可謂是家大業大,根底深厚,還比不過一個孤兒麽?”

“梁兄說得是,這次敗了,還有下次。”孫家家主微微搖頭,笑道:“獅子搏兔,尚盡全力,老夫終究是自視太高,輕視了這個少年。下一次,便要重視些了……”

“怎能怪你?”梁老發自內心地道:“獅子搏兔,尚盡全力,但猛虎縱橫山野,又怎會看重一只螻蟻?想你孫老哥,在外攪弄風雲,對一個落越郡的少年,難免輕視,人之常情。莫說是你,哪怕換作是我這閑人,對一個後輩小子,也難免輕視。”

孫家家主笑了兩聲,道:“之前小視了這井底之蛙,只當他心智稚嫩,如十歲頑童,不知他有些城府,還能用詭計。”

說著,他擺手道:“吃虧便吃虧了,下一次,再拿回來就是了。”

說到這裏,意思已是極為明朗。

這一次官司,便是栽了。

大管事親自經手的這件事情,徹底砸了,心中惴惴不安,看著家主,低聲道:“縣衙那邊,還在等候孫家到場,可需要小人去走一趟?”

“不必了。”

孫家家主說道:“他方慶跟咱們孫家不能同心,還給他行個什麽方便?”

大管事心中苦澀,道:“可他畢竟是落越郡的父母官,而我孫家,也是紮根在這落越郡的。”

“孫家紮根落越郡數百年,早先的郡守,後來的縣令,不知換了多少,他們一批換一批,不全是姓方,而孫家從來都姓孫。”孫家家主哼了聲,道:“方慶自命清高,自號公正,也不會因為此事,以後刁難孫家。”

想起這一次,正是因為顧忌方慶跟蘇庭有所來往,才拖延到了今日,才讓這契約變成廢紙。

思及至此,怒上心頭。

“就讓他方慶,在衙門裏候著罷。”

“什麽時候他等得不耐煩了,判定我孫家不到場,自認敗了,也就是了。”

說了這麽一句,孫家家主揮袖而去。

大管事張了張嘴,一時無言。

梁老看他背影,不禁有些搖頭。

這孫家的家主,一向老謀深算,在外甚至能忍屈辱,今日顯得如此暴躁,多半是這店鋪的分量,在他心底,著實夠重了。

“你還站著幹什麽?”

梁老看了過來,道:“他不過氣昏了頭,說的些瞎話……你孫家就在落越郡,沒必要因為一句話,就得罪了人家父母官。這事說小也小,往大了說,定你孫家一個不敬朝廷,藐視官員的罪名,也未必不成。”

大管事聽他指點,恍然大悟,忙是一禮,就匆匆往外跑去,見那兩個捕快了。

……

縣衙之中。

距離方慶命人去孫家至今,時間並不長。

可一旦把時間用在“等侯”二字上面,哪怕只有片刻時候,也會讓人感到十分漫長。

門外圍觀的百姓,已經散去大半,但還有些個閑人,還在等著看些熱鬧。

而在堂上,哪怕是方慶,都有幾分不耐。

蘇庭則是神色依舊,與表姐悄聲說話,避免表姐因為等待而感到枯燥。

過了片刻,前去孫家的捕快,匆匆趕回。

“大人?”

“孫家怎麽說?如何未到公堂上來?”

“孫家……”那捕快怔了一下,旋即說道:“孫家契約丟失,自認輸了這一場官司。”

刹那之間,公堂內外,滿是寂靜。

無論是公堂上的捕快,還是外邊的百姓,無不感到錯愕。

方慶也是呆了一霎,旋即看向蘇庭,只見那少年仿若不覺,似乎不曾聽見。

看到這裏,方慶自然明白,這便是蘇庭的手筆,他早已知曉此事結果,毫不意外。

“鬼神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