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風傳

方家。

方大人處理諸事,停歇下來,看著窗外的月光,徐徐吐出口氣。

夜深人靜,但心不靜。

蘇庭的話,總在他耳邊回蕩,便是適才處理公務時,都不能平靜下來。

“人在牢獄中,怎麽就能殺人?”

方慶看向外邊,滿是茫然。

在他眼中,修道人固然不凡,能定風水,能測吉兇,能改運勢,理應尊敬,但從來都不是如此令人心驚膽顫的人物。

可蘇庭的話,卻讓他心中十分不安。

真有這樣的事麽?

方慶這般想著。

忽然間,門外傳來敲門聲,隨著一道急切的聲音。

“大人,卑職有要事稟報。”

“進來。”

方慶心中一凜。

只見書房被人推開,師爺匆匆近前,遞過一張薄紙,記述了今夜之事。

方慶接過薄紙,掃過一眼,怔在當場,半晌無言。

“大人?”師爺接連呼喚,道:“大人?”

“沒事。”方慶神色復雜,眼神恍惚,放下了手中的薄紙,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對於蘇庭,心中尊敬之余,添了一絲畏懼。

紙上所述,果如他心中所想。

巡夜的捕快,殺掉了王家的公子。

趙沃當場被捉拿下來,立即有人審問,但捕快趙沃神智迷亂,語無倫次,只說是妖怪作祟,根本不足以為實。

現場勘查,灰塵漫天,卻尋不到第三人的痕跡!

這一道消息,當夜便傳了出來。

“這……”

方慶看著那張薄紙,神色復雜,沉默許久。

師爺見他良久未有言語,不禁又喚了一聲。

方慶揮了揮手,道:“你先下去,我要靜靜。”

師爺聞言,不敢叨擾,當即退下。

待師爺離去,方慶才徐徐吐出口氣,仿佛吐出心中萬分復雜的味道。

在這一刻,他又不禁想起了當日在牢獄裏,蘇庭口中說出來的那一句話。

“話說回來,我今夜被囚禁在此,若是外頭發生命案,總不會查到我的頭上罷?”

少年稚嫩的面容,淡然談笑的語氣,那平靜悠然的聲音,此時此刻,再度顯現在眼前。

然而這一次,卻讓方慶有了更為直接,更為駭然的感覺。

蘇庭身在牢獄。

便使趙沃,劈殺了王家公子?

這是迷惑之術?

還是鬼神殺人?

現場灰塵漫天,已遮去了一切痕跡。

又或者說,在漫天灰塵之下,第三人仍無半點殘留痕跡,更是證明了,現場獨有趙沃與王家公子。

若真是蘇庭所為,此舉堪稱殺人於無形!

這就是能夠動用法術神通的修道人?

這就是修道人那無比玄妙的法術?

不知過了多久,才見這位大人嘆息了聲,低語道:“神仙手段,玄妙莫測,真如天譴一般。”

……

袁珪府上。

這位號稱鐵面捕頭的武夫,看著手下傳來的消息,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怎麽這個趙沃,無端端便殺了王家公子?

其中究竟是有什麽緣故?

他總覺得,其中必有隱情。

想到“隱情”這一方面,他不禁想到了昨日被王家公子坑害,被趙沃親自擒拿的那個少年。

殺人的趙沃,被殺的王公子,都在昨日,與蘇庭有著聯系。

如果沒有方大人的反常,他斷然不會想到蘇庭身上。

但聽過方大人的話之後,他便對蘇庭這玩弄鬼神邪術的少年,心有不喜,此時此刻,腦海中自然而然便浮現出了那個笑意古怪的少年。

“修道中人?”

袁珪低沉道:“這就是他的妖法邪術?”

在這瞬間,他幾乎想要去提審蘇庭,逼問一切。

但他也知曉,蘇庭被關在牢獄之中,此事無論如何審查,都查不到蘇庭的頭上。

當今大周,數百年傳承,法紀完善,凡事定罪,必要證據。若無證據,無異於草菅人命,即便他是官府的捕頭,也不能任意妄為。

此前蘇庭入獄一事,便有這般考慮,袁珪隱約覺得另有隱情,但覺得難以查到王家公子陷害於他惡證據,加上事情不大,也就不去細細查證。

可王公子被殺,涉及命案,而且盜竊小事,在他眼中,則又不同。

“以邪術殺人,好生歹毒!”

袁珪心中憤恨,卻又不知如何動手。

此舉極可能是那名為蘇庭的少年所為,但卻未有留下證據,而根據律法,沒有“法術”這條,也根本不能以“邪術”定罪,無法治得蘇庭之罪。

這讓袁珪心中惱怒到了極點。

他是習武之人,早年曾跟隨過一位朝廷文官。

這位文官也是儒門出身,不信鬼神,斥責迷信,而袁珪受他影響,也對修道之輩,心有不喜,而在這期間,跟隨這位大人辦案,也殺過一些為惡的修道之人。

所謂神仙中人,也不過擺弄些戲法一般的本事,怎敵他一身武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