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縱入渾冥心不移

對於那些雕像來歷,彭向方才就有一些類似猜想,現在得到沈崇親口證實,一時間也不禁聯想到了更多,過有一會兒,才是轉神回來,試著問道:“這些同道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

沈崇道:“有些人是壽數到了,因是無法出去此間,也就未曾還歸虛空,長久之後,受此間固束之力,便就凝化為雕像,有些人則是因為這裏無靈機存續,料到自己如此下去必無幸理,故是索性順從此力侵蝕,自願變化固合,以求將來還有機會能解脫出來。”

彭向不禁問道:“那道友卻為何不曾變作這般?”

他過去並未聽說過沈崇之名。自從入了張衍座下之後,雖然他知曉山海各派是自九洲遷徙而來的,可關於九洲之前的一切卻是會本能回避,不敢去多做探查,生怕無意中觸犯了什麽忌諱。

只是他感覺出來,沈崇絕不是新近到來之人,應該在此已是有極長一段時日了,那為何他人盡化此像,而其人卻是無事?

沈崇理所當然道:“那只是因為我不願認輸而已。”

彭向不解道:“不願認輸?”

沈崇這時擡起頭來,環目四顧,道:“此輩碌碌,皆成固像,而今可為我對手之人,也唯有這座堅牢了,我卻是要見識一下,它能固束我到何時,最後究竟是我被化像在此,還是我打破囚籠,從此出去。”

彭向此刻能清晰感覺到其人身上那股昂揚鬥志,盡管身為玄陰天魔,可他與修道人接觸多了,也是知道,在此等逆境之下,還擁有如此堅定的心性意志是如何不易,他點頭道:“到此我便是明白,許多人並非是敗於外敵之手,反是倒在了那寂寞一途之上。”

這裏寂寞,非指離群索居,也非指絕頂孤寒,而是前路渺渺,不見大道。便如眼下,修士進來只能被困束在此,無望上境,沒有出路,諸物更是一成不變,那又是何等絕望。

沈崇一揚眉,道:“縱入渾冥心不移,存神即可問太虛,區區寂寞,又有何懼?”

彭向看出他所言確實是內心之中如此認定,也是在想,若此人當初不是失陷在這裏,而是落身在外,那麽攪動諸界之人,則必有其一。

他道:“我有一事請教,這裏空空如也,毫無半絲靈機,既然諸多同道皆是身化固像,道友卻又是如何捱過去的?”

沈崇見他說及此事,卻是第一次露出笑容,道:“這正是此中樂趣所在。”

彭向道“怎麽講?”

沈崇道:“過往有不少同道來此,每來一人,身上多少會攜有些許紫清靈機,我便會拿出所有紫清靈機與之賭鬥,其人若勝我,那我身上靈機盡歸其人,輸了則我取其所有。”

彭向望了一眼周圍,洞窟數目著實不少,假設每一個洞窟之中皆是有一名同道的話……

他又看向沈崇,面前這一位到如今還是好端端坐在這裏,那就說明其人至今從來沒有落敗過哪怕一次,這個推論可謂十分驚人。

需要知道,面對的敵人可能不見得只有一個,有些修士盡管實力不強,可卻擁有著莫測手段,而在這等絕境中,往往會爆發出比以往更為強橫的力量,這裏只隨便想一想,就知其中兇險了,也難怪自己方才在此人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沈崇道:“道友不必想得太多,這裏只有半數人我曾經會過,其余人在我到來之前便已化作雕像了。”

彭向搖頭道:“那也是十分了得了,可若來人無心與道友賭鬥呢?”

沈崇隨意言道:“那也隨他,只是時日一久,除非自願化為雕像,終究是會尋我一搏的,便紫清用盡,能與人一戰,也是樂事。”

這麽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彭向卻是從中感覺到了幾許殘酷意味,來人紫清靈機一旦用竭,那無疑會盯上沈崇手中所持,那是毫無退路的鬥戰。

不過若換作是他,則會將紫清靈機分作幾部用於賭鬥,這樣就可試探出沈崇實力,若是感覺不敵,那麽還可慢慢思索對策,等到最後再殊死一搏。

想明白了這些,也就知道,只要此間規序還是繼續延續,那麽沈崇就有辦法存續下去。

不過彭向認為,等自己把這裏消息傳回去後,恐怕就將是另一番光景了,說不定此間未曾壽盡之人都能得以解脫。

他想了一想,又問道:“這些同道該是從不止一處地界飛升上來的?”

沈崇道:“的確非止一處,只我所知,便有十余處之多,只是其中唯有九洲來人鬥戰之能尚可,而那些其余地界到來的,一個個俱是孱弱無比,不堪一戰,不提也罷。”

彭向想到那些九洲之人或許原本與太上識得,這倒不能不關注一二,便道:“不知何處是九洲來人?”

沈崇看他一眼,道:“你是從九洲來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