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心秉神真方正道

簪元道人看了張衍片刻,才收回目光,他沉默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求己之道,乃在於斬滅自身,向死而生。”

張衍聽他此言,心神微動,感覺似是打開了什麽關竅一般,一時之間,有無數感悟自心頭湧出,但仍是隱隱有一層隔膜,與那真道堪堪有所碰觸及,卻始終未能突破。

簪元道人卻是很快道出其中真由,“所謂斬滅自身,便在於殺滅那一點頑真。而所謂頑真,便是存世之印,大道之痕,你我乃至世上萬物,概莫如是。”

“世上生靈之痕,生死不覺,渾冥不醒,唯常唯在,與天地同存。若是不得超脫,恰如我等腳下世之長河,揮手即去,招手即來,輪轉生滅皆由我心使之,而眼眸開闔之間,即刻演化萬千。”

張衍緩緩點首,有存便有道,有道便有常,有常便有化,有化便有生,現世之中天地興衰,乃至生死轉滅,即成未來過去,這又何嘗不是那天地之頑真?

簪元道人此刻繼續言說,“世上萬物之痕,駐道恒常,不長不消,我輩煉神之頑真,神存不滅,外劫難磨,自成靈性,你成其亦成,你變其亦變,然則超脫諸世之後,便難再並合一處矣。”

張衍立明其意。他本來頑真就是自己駐世之痕,可是在他跳出現世之後,這駐世之痕自也便無有了,但因為煉神大能本身卻還存在,所以此痕實際上並未消亡,而是以另一種方式繼續延續著。

然而兩邊這一變化,等若相互錯過,這終會給彼此帶來阻礙。

這猶如原來兩根並行之線,即是唯一又分陰陽,原本你即是我,我即是你,既不交集,又在一處,可他煉神之後,陰陽頓分,只這些許偏差,導致雙方皆生偏移,終有一日,將會交匯。那時就將會產生劇烈碰撞。

他思忖片刻,道:“貧道觀參道法之時,並未覺察有此變化,道友這裏可有說道?”

簪元道人言:“道友現下無所覺,那是因為修為未曾修持到那一步,然則隨道友修為增進,遲早是需面對的,可若道友不慕大道,那也自無此慮。”

張衍頓時了然,這就如同煉神大能破境之後遠離自身現世一般,但是一個是遠,一個近,隨著自己功行逐漸提升,那麽就會離那頑真越來越近,最後終是見得。除非自己不再去追求大道,不再增進道行,那麽自然就不會遇到這等危險了。

想到這裏,他又問道:“聽道友之言,若不過此關,道行終將受阻,那外求之輩,又是如何過去?”

簪元道人言:“若是外求,只觀造化之精,由大道明己身,則可繞去解真之關,再一步步化解頑真,待得法理通明,自便消去此災,可若鎮壓不利,頑真驟變,則一切俱消。”

張衍不由思索起來,按照簪元道人的說法,外求之人,實際上也沒有將頑真這個難關消去,而是暫且選擇繞行,先去追慕大道至理,待有所領悟之後,再回頭一點點化解頑真,但是這等作法,也不是萬分穩妥,等於過那險山危崖,一步走錯,就會失足墜落。

求己之人,其實是一氣將此關隘斬斷,那麽未來修道就沒了這等阻礙,後來就是一片坦途。

從他本意而言,卻是願意將麻煩解決在最前面,因為頑真你若不早些降伏,那便是留下一個修行之上的破綻,便你自己可以降伏,也可能會被對手所利用。

他問道:“貧道若欲行那求己之道,不知道友可有建言?”

簪元道人露出笑容,道:“道友當知,一旦行上此道,那就無可再退。”

張衍笑了一笑,道:“言在道友,取道在我。”

簪元道人頓有片刻,才道:“因那頑真便是你自身,故而你所會神通道法,他皆會得,你心中所思,他亦明了,到那道行有成一日,其便會自你神中而生,自來尋你,想要殺去,可謂極難,故當慎之。”

張衍一聽,便就有數,這頑真實際就是他自己,其中唯一差別,或許就是他手中掌握著法寶,而頑真自是沒有,也即是說,頑真只是他自己,而沒有任何外物傍身。

可這裏仍有問題,因為兩者本為一體,寶物能他能用得,那麽頑真一樣可以用得。

除非那寶物並沒有被他運使如意,可因為頑真是從神中自生,法寶若不能藏納入神,那麽很可能就不會在神中照顯出來,所以這等優勢未必見得有用。

他想了一想,問道:“若那解真之關不曾過去,又將如何?”

簪元道人默然片刻,才沉聲道:“若未曾過去,你仍是你,卻又非是你。”

這話說得不明不白,張衍卻是能夠聽懂,煉神是不會消亡,至多只會永寂,可是斬殺頑真若是失敗,就會被頑真所替代,也即是說,你在外的那一面死了,但作為本我的那一面仍是存在。